许一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抬手狠狠擦了把脸,解开安全带从另一边下车。
周至站在山顶悬崖边缘的栏杆内点燃了一支烟,风吹的他单薄的卫衣后背鼓起,前面贴到了身上,露出他偏瘦的身型。
白色烟雾见风就散了,烟头被风吹的猩红,他把打火机装进裤兜。抬起长腿跨过栏杆,风很大,这个动作让他露出一截腰,精瘦的腹肌一闪而逝。他一步跨出去,站到了栏杆外,一块石头从他脚下滚落,跌入万丈悬崖。
许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快步走了过去。
你不认输就是没有输?谁告诉你的?周至拿下烟回头,笑着睨视许一,这么幼稚的话你也信?
输了就是输了,淘汰了就是淘汰了。这就是体育竞技,就是残酷的修罗场。周至站的笔直,肩膀轮廓在衣服下清晰,他的声音落在风里,人可以有梦想,但不能妄想,也不能太沉溺妄想。小孩,看在你以前叫我哥哥的份上,送你一句实用的。他双手插兜,斜着站在风里,也可能是被风吹斜了高瘦的身形,他垂下眼皮,睫毛覆在眼下像是浓重的阴影,他的嗓音轻缓,该转行就转行,不要再存幻想,这一行差一分都不行。
许一身体里的血液瞬间冲到了大脑,她攥紧了手,盯着周至。
周至往前又走了半步,直到踩上悬崖的边缘,脚尖悬空,他垂下眼看落石,我下个月退役,新闻上说的都是真的。
悬崖巨石陡峭,几棵荆棘艰难的长在半空中。石头滚下去便再也没有了踪影,脚底下是茂密的林木。秋天里,黄了一片。
周至踢了下脚底下的石块,又一块石头滚落。他眯了眼,看远处云海。
今天应该没有日出,最后一颗星被乌云吞没,青灰色的天边是层层叠叠的乌云,翻滚涌动着。
周至垂下稠密漆黑的睫毛,抽完最后一截烟,他把烟头捏在手里转了一圈,落到了手心,烟头湮灭。他转头看许一,扬了下唇角,要学会接受现实,妥协命运,人不能跟天斗。我不是嘲笑你,我只是告诉你这个事实。得不到的东西,拼了命把自己搭进去,该得不到还是得不到。他短暂的停顿,轻道,没用。
他们隔着几米的距离。
许一穿着宽大的灰色外套,风把她的帽子吹歪了,她很瘦,脸也很小,一半都隐在帽子里。她的皮肤很白,唇色也白,只有一双眼又黑又亮,直直看着周至。
风声在耳边呼啸,云层涌动。
天越来越亮,他们清晰的落在天光下。
及时做出正确的选择。周至转身继续看暗沉的云海,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小镇。一道河把小镇一分为二,白色的河面泛着灰光,灯光零星升起。房屋在辰光下,渐渐显出轮廓。
你不用过多的排斥我,我中午会走,以后如果你不想见,我们不会见面。今天说的这些话,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周至往前又走了半步,抬起头,你不想认识我,就继续不认识我。
决定退役,他什么都没有想,他开了七个小时的车。从黑夜开始走,太阳升到正当空时回到了这个地方。
他过去的人生每天都活在规划里,训练射箭拿奖冲冠军,母亲说他是为冠军而生,他不应该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上。
这是他第一次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七年前你说要教我射箭,要带我进射箭队。既然你记得我,那这话你认不认?你说话还算话吗?
女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周至回头看许一。
我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许一单薄的脊背挺的笔直,目光坚定,我不会离开赛场,腿断了我还有手,若是哪天手断了我就去参加残奥会。那个领奖台,我一定能站到上面。
10.第十章趁虚而入?
周至始终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变得很暗很沉。
许一一颗心坠入深处,仿佛沉入了万米海底,她往后退了一步。嗓子里含着冷风,她身体发冷,攥紧了拳头。
你现在想练射箭?周至身后的天彻底亮了,他往许一这边走来,他的目光凌厉起来,注视着许一,想进射箭队?
许一梗着脖子,不躲不避的盯着周至的眼,以是,不行吗?
周至的长腿跨过栏杆走回来把烟头扔进了垃圾桶,径直往这边走来。
他身高腿长,许一顿时感受到压力。她把双手坠入外套衣兜,手指跟手心搓在一起,警惕的盯着周至。
行不行不是用嘴说的。周至越过许一,拉开驾驶座车门倾身进去取了一包湿纸巾。
许一退后两步,心脏放了回去,跟他保持着距离。风吹的她的衣帽全兜在脸上,遮住了许一的视线。
要试训吗?许一抿了下唇,抬手把帽子往下压露出眼睛。
周至抽了一张冰凉的湿纸巾擦着手看许一,直到手指上的烟灰全部擦干净,周至把纸巾扔掉靠在高大悍然的车身上,注视着许一,敢跟我比一场吗?
许一猛地抬头。
敢不敢?周至的目光平静。
我不欺负老弱病残。许一扭头看一边,帽子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只剩下尖瘦白皙的下巴。
十二支箭,能赢我一支,我手把手教你,把你送进省队。周至抬腿上车,长腿一支,靠坐在座位上,下颌上扬拉出傲慢的弧度,敢吗?
周至在赛场上就是这样傲慢。
许一按着帽子顶,看着周至那张不可一世的脸。风很大,吹的她几乎站立不稳,她抿了下唇,去哪里比?有弓吗?
后备箱里有。周至靠在座位上,示意身后的后备箱,镇上训练场。
他们隔空对峙,大约有一分钟,许一开口,你说话算话吗?我赢你一支箭,你教我射箭。
需要我给你写个字据画个押吗?周至忽然坐起来,往前倾了下身,手肘压在打开的车门上,黑眸锐利注视着许一,一字一句,我周至向来说话算话,从不食言。
你放屁!
许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录音,递给周至,录下来。
周至黑沉的眼注视着许一,看的许一莫名心虚,她打算收回手的时候周至抽走了手机。他靠在座位上单手操作着许一的手机。另一只手捞起了自己的手机,开机时他冷白的指尖一直抵着许一的手机屏幕,不让许一的手机锁屏。
不敢录吗?许一看他迟迟没有动作,说道,你不敢录就算了。
周至掀起睫毛,黑眸掠过许一,今天没有日出,要下雨了,站在下面淋雨吗?上车。
许一仰头看天,果然飘来一片阴沉沉的雨云。她快步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上了车坐好看到周至打开了她的微信。
你是不是开错了?那是微信。许一说着伸手就要去拿手机,周至抬起手肘挡了下,许一碰到他的手臂,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滴的一声响,周至把许一的手机还了回来,他面无表情的操作着手机,以公事公办的态度,微信上约定更有说服力,我的微信是公开的。
许一心跳的飞快,捡起手机划开屏幕打开微信,新添加好友。
哥哥。
聊天框还是一片空白,许一攥着手机的手很紧,这是周至的微信?周至的微信名叫哥哥?
随即周至的声音在车厢里响了起来:二零二一年九月二十一日,我周至和许一约定。十二支箭,能赢我一支,我送许一进省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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