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的脆弱不堪,岌岌可危。
哦。许一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和周至好像无话可说,他们不是朋友也不是亲戚。可周至今天就要走,离开这里,话是脱口而出,你要看日出吗?
许一听到自己声音的时候也愣住了。
现在有星星,天亮应该是晴天。许一的嘴不听大脑控制,语速飞快,仙山上看日出很棒
周至忽的笑了,黑暗之中,许一竟然看到了他眼眸里的笑。他的双眼皮很深,深长的眼尾悠悠扬扬的弯下去,他很少笑,笑起来很是惊艳。
许一的声音戛然而止,听轰隆隆的心跳声,她抿了下唇,我的意思
你想邀请我看日出?周至单手插兜,注视许一。
不是,我想上山看日出。许一反应极快,立刻改口,你不去就算了,我回去睡觉,日出也没有那么好看。许一心乱如麻,转身往回走,就不应该开口,丢人的是她。
谁说我不去?周至敛起了笑,嗓音慢沉,抬腿踩上台阶,朝许一走来,你替我决定?你是我的谁?
许一倏然转过身。
周至已经走到了离她一米处,很高的伫立在那里,他黑眸锐利居高临下的睥睨。许一仰起头,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松开,紧紧的盯着周至,很轻的呼吸,开车还是走过去?
开车。周至的目光下垂,在许一的腿上短暂停留。
我要换衣服,周至。许一叫周至名字的时候很奇怪,有种心脏被揉了一遍的感觉,嗓子也绷着。她的脑子转的飞快,她还是很想上洗手间,仙山上没有洗手间,可又怕周至听见,你能去外面等我吗?大概五分钟。
空气寂静,一颗梧桐叶从天上坠落,砸到了院子里,发出声响。
让我等你。周至的运动鞋脚尖踩着台阶的边缘,他穿着黑色卫衣和黑暗几乎融为一体,嗓音依旧冷冷淡淡,叫我周至。他话语略顿,点头,可以。
9.第九章我只信我自己
可以什么?
不叫他周至叫什么?叫周狗吗?
周至转身迈开长腿大步走下台阶,朝外面走去,嗓音冷淡落在身后,等你两分钟。
许一看着周至挺拔背影在黑暗里走出大门,金属的大门关上发出声响。她走下台阶,直奔洗手间,两分钟时间可以做很多事,她刷了牙洗干净脸,罩上宽大的运动外套出门。
高大悍然的越野车停在小街上,车灯照出很远。小街凌晨没有路灯,白墙灰瓦的房子在微亮的黑暗里暗沉的像是怪兽。
风吹动梧桐树,桂花香浸在寒凉的秋风里。暴雨之后,天气骤然变凉,寒的仿佛要入冬。
许一把宽大的运动外套拉链拉到嘴唇处,遮住了下巴。两只手坠在上衣口袋,快步走向周至的车。她快走到副驾驶的时候,越野车忽然引擎发动,许一吓一跳往旁边退了半米。
车缓缓停在她身边,副驾驶的车玻璃降下,露出周至英俊的侧脸。他含着一块奶糖,姿态懒散的咬着,偶尔那颗糖会抵到他的腮边,他的冷淡没什么情绪,甚至没有看许一,上车。
许一拉开车门上了车,坐到副驾驶扣上了安全带,也不看周至。
车厢内弥漫着大白兔奶糖香甜的味道,许一看了眼放在座位中间的经典蓝白色大白兔奶糖铁盒包装。
要吗?驾驶室内的灯光熄灭,周至骨节清晰的手指从操纵杆上移开到糖盒的边缘,他的手指瘦长肃白,单手抠开了铁皮盒子。
我不吃糖。许一看向前方的路,车灯所照之处一片光明。
不吃糖?周至的指尖抵着铁皮盒,喀吧一声,又盖了回去,你不吃糖?
车开到了小街出口,陡然明亮。仙山镇主干道有路灯,连着桥柱上的灯光,蜿蜒到了遥远处。灯光在黑暗中,宛若灿烂耀眼的银河。
周至把手移到方向盘上,舌尖抵着奶糖到腮帮,他若有所思,什么时候不吃的?
他什么都记得,那他记不记得有个小孩被他丢下了?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长大就不吃了。许一转头看玻璃,车子飞驰路灯不断后退。暴雨让仙女河涨水,几乎漫上了河堤,水面宽阔泛着波浪。
周至走后,她就再没吃过奶糖,一颗都没有。
车玻璃倒映出周至完美冷峻的侧脸,他漫不经心的吃着糖,目视前方。鼻梁高挺,他的唇因为吃糖有了色彩,似乎觉得许一长大这个事儿有些好笑,他短促的扬了下唇角,你长大了?
我没有长大吗?许一从车玻璃里盯着他,他长了喉结,他长高了,五官更英俊,他长大了。
行。周至点头,似乎咬着糖说话,你长大了。
长的六亲不认。
为什么练短跑?车开过仙山镇大桥,周至的嗓子一动带着喉结也滑动,他咽下了半颗糖。
小镇的主街道路边种着枫树,起风了,树叶在风中摇曳。
许一拉上了外套的帽子,几乎遮到了眼睛,帽子让她多了些安全感,她仿佛置身黑暗中,我跑的快,能跟汽车比速度。
汽车飞驰在小镇中间,越过成排的小楼,朝着仙山开去。
周至的手机响了起来,很突兀的铃声,音调居然是欢快的。许一把帽檐拉的更低,靠在座位上,余光看放在座位中间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来电是:教练。
周至的教练?周玉姑姑吗?
周至松开一只手落到手机上,他没有看来电显示,直接挂断按着手机关机。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归于平静。他把手机撂了回去,哐当一声。
许一看着灰光下周至的指尖,透着凉寒。
连教练的电话都敢拒接。
许一是绝对不敢忤逆教练,他们队伍教练是有绝对话语权,说一不二的存在。
车厢重新恢复寂静,周至依旧沉默,他绷着下颌专注的开车,仿佛这个世界与他无关,比刚才更冷了。
你是跑的挺快。车到了仙山镇盘山公路入口,周至放慢了车速,很能跑。
我最好的成绩是十一秒五零。许一坐直说道,我可以突破十一秒。
那些成绩都是都是过去式。周至开口,话说的随意,一切归零,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许一的大脑轰的一声,无数的烟花在大脑里绽放,她一瞬间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她攥紧安全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谁说我归零了?
车子拐上一道急弯,喇叭声响彻山间。周至的手指还搭在喇叭上,目视前方,你的腿上不了跑道。
许一猛地把头扭到一边,盯着山脊边缘。天光渐亮,层层叠叠的山脉已经显现出来,延伸到远处,她呼吸了两次才开口,谁说我上不了?你是医生吗?你凭什么给我判死刑?我的腿只是暂时的,并不是永久。腿好之后我还是我,一定会继续。她扬起下巴,用最后的倔强说道,赛场依旧是我的,我的跑道永远属于我。我不认输,我就没有输。
车子开在盘山公路,一个弯道接着一个弯道。
车厢内寂静,只有引擎的声音。许一始终看着窗外没有回头,她不想在周至面前输,她也不想看周至。
周至把车开到山顶,停在边缘。天边的青色更甚,许一盯着遥远处的天。山脊线与天的交汇处,一半是灰一半是黑暗。
风突然就灌进了车厢,寒冷凛冽。许一回头看到周至已经下车,他拿了烟盒迈开长腿往边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