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起身,又有满街乱跑的熊孩子急冲而来,那人惊怯乱躲,卑微可怜
祁终有些于心不忍,但又困惑:这小子在找我?莫非要赖上我?
迟疑片刻,他还是决定主动上前,替人解围,将那人拉到一旁。
显然,那人见到自己,就神色喜悦,激动比着手语。
祁终看不懂,直白问:你,找我做什么?
又是一通手语,祁终有些不耐,却见对方从怀中取出他失落的花糕,一下惊愣。
你,你追我好几条街,就是为了还这个?
见人点头,祁终心中大为震撼,试探问道:那你不怕,撞见之前那帮人,再打你吗?
一听见打字,瘦弱的那人连忙瑟缩着挨近祁终,警惕地望着周围的人群。
祁终心知吓到了他,轻声安抚:没,没,他们没来。
见他情绪放松,祁终想着也看不懂他的手语,索性将手搭在他肩上,触摸他的心念而问。
你叫什么名字?不用比手势,在心里告诉我就好。
我,我叫元谦。
接着,另一只手心传来痒意,祁终微微惊讶:你还会写字?
元谦点点头。
祁终又问:那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那人犹豫了一下,连连摇头:我,我忘了。
又是慢半拍的回复,祁终颇觉这人可能真的有傻病,叹道:那你现在怎么办?我可以把你送到哪个地方,等他们来接你吗?
元谦迟钝地考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道:跟,跟着你。
噗祁终无语窒息一瞬,摇头拒绝,这,恐怕不行,我是修道之人,要回山上去,师门有规矩,不能随便带外人回家。
元谦半是听懂了祁终的答复,双眼顿失光亮,失落垂头。
祁终左思右想一番,帮人不帮到底,让人心生希望,又坠入失望,反倒是害了人。
如此,他妥协一叹:那行吧。我可以带你回去,但是得委屈你住一下杂役弟子的房间,平时帮他们做点简单活计,才能蒙混过关,知道吗?
明白自己被收留了,元谦感激点头挥手,心中谢道:好人,你是好人
祁终莫名受人直白一夸,不好意思道:叫我祁终就好。
谢,谢谢祁老大。
呃?你为什么叫我老大?祁终惑然一问。
元谦迟钝回复:他,他们说,厉害的,人,就是老大。
他们?祁终转念一想,估计是那帮地头蛇,占人口头便宜。
那,随便你罢。
一时也不好去纠正对方的想法,祁终暂时默认了这个称呼。
两人趁着夕阳未褪,匆匆赶回师门。
时值春序,漫山青绿。
祁终跟着林塘二人,重新参加了一次九垓山的澄明会。但这次高会并没有上次那般兴师动众,只是一些高层仙家的长老出动。祁终原本想着自己师父和林塘前去赴会,已是足够,但却不知仙尊诏令里为何会指名道姓地宣他一同前来。
眼下,长辈们还在大殿议事,他随闲侍进了后山的绿意轩内,赏花静待。心想此行目的或许是为了上次从荒漠逃离的事情,仙尊要让他给个说法吧。
穿过大片新绿的芭蕉叶丛,祁终坐进一处可以览尽轩内风光的凉亭中,撑着脑袋,想着:不知道今日那呆子会不会也来了
从大殿出来,沐耘一如平日散会时的平淡,习惯性地从旁侧小路而走,小径静谧,不会有人打扰,也方便他慢慢清理思绪。
只是今日不巧,他经过的时候,正好有两个扫地的杂仆在树下闲谈。
诶,你知道吗?听说仙尊这次要单独会见长汀道非子的徒弟呢。
嗯?为什么?难道是上次玲珑心那件事?
不知道,但好像不是,我听他们说,没上会之前,仙尊曾多次下令召见他呢,但是长汀皆以有事委婉相拒
啧,真让人好奇。
沐耘脚步一顿,不小心听见二人的对话,内心隐有思念之情,但一想起宿命定局,他又放弃了找人一晤的想法。
这时,身侧突然飞来一道信纸,沐耘双指稳接,随即展开一看:双生双命死局已破。恭喜。
短短几字,在沐耘看完那一刻,信纸便化作几片枝叶,从手中飞散而去。
他一时说不出是惊喜,还是轻松。如同被天地赦罪一般,身心再无预言所累。冷静之后,他更是感激祁余行这及时的一封飞信告知,让他不必再刻意维持两人的心距。
反应过来这一点,沐耘连忙追上扫地的两人:两位朋友,请问一下,你们刚刚所谈之人,现在何处?
本来在背后议论的两人,突然被他这么一问,都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小声道:他,他还在绿意轩。
多谢。
话音一落,步伐匆匆而去。
两人皆是一愣,没敢细想什么,只好噤了声,规矩扫地。
第59章出山
=====================
芭蕉叶下,茶水微凉,斟茶之人的手莫名停顿了一下,望着眼前两杯漫出来的茶,祁终怪道:嘶,奇怪,我为什么会倒了两杯茶?
绿意轩内,只有他一人,安静地自由自在。
只当是想事情出神,没注意多倒了两杯。他等了许久,耐心渐失,也无心喝茶了。
伸了伸懒腰,他沿着园林长廊,徐步下亭,见花台上,牡丹正艳,一时欣赏,正欲伸手折花,身后突然一道急促的喊声,窜入他耳。
祁兄弟。
动了动耳朵,祁终误以为是幻觉般地转身,登时惊愕来人。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蓦然想起花林相约的丑事,祁终心虚一瞬,后怕想着:不会是他猜到我整他,来兴师问罪了吧?
沐耘敛了敛眼中欣喜之色,沉吟一瞬,缓缓呈上两样东西给他。
我来,履行我的承诺。
嗯?这是
祁终接过沐耘手中的礼物,低头细看,发现是一本剑谱,和一方长形锦盒。
他打开盒子,又见一支做工精致,晶莹剔透的白玉冠簪。
祁终当即愣住,半晌无言答话。
剑谱是我多年修习九垓剑术的心得体会,招式齐全,绝非假借他人之手,包括祁兄弟之前一直想要的御剑之术,我都撰录其上了。
捏着书页的手指不由攥紧,祁终沉默无言,内心一阵感动:原来他一直记得这事,从未失言。
那这冠簪又是何意?
沐耘浅笑:是为赔礼,也为贺礼。
嗯?
之前夜擒书楼贼人时,不慎唐突扯下祁兄弟的发带,实在失礼,在此特向你说声迟来的道歉。
祁终抿了抿唇,道:那你直接赔我一条发带不就好了,玉簪多贵啊,而且我还没弱冠,也用不上。
听闻祁前辈说,祁兄弟冠礼将成,此白玉梅簪正是提前相送的贺礼。我见你平日衣风偏喜浅银冷色,所以选了这款淡玉冠簪,应该,能入祁兄弟的青眼吧
心里咯噔一声,祁终挪开视线,紧张一瞬:好家伙,连我平时喜欢什么风格都猜得这么准。
你太有心了。
轻轻一句话,已经代表承认的含义。
沐耘欣慰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却又怕对方嫌自己聒噪。
莫名被如此暖待的祁终,受宠若惊,一时收礼心暖,反倒不知该如何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