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今早叫她义姐,不过是在演戏,对她身份还存有怀疑,这我理解,可是日久见人心,我们可以再多观察一段时间,或许她真的只是一个可怜人呢?
沐耘从恍惚中醒神,听出他言语中态度的转变,怕人心有芥蒂,急忙解释:我没有再怀疑她,你多虑了。
啊?我还以为你是故意那么说,重新设局祁终略感惊讶。
方姑娘若真的别有所图,我会第一时间处理她,到时候若有得罪,还请你宽恕。
严肃的语气,沉冷的神色,皆已表明决心,沐耘的话让祁终心头一刺,几乎从未感受过对方用这种带着淡淡敌意的语势和自己说话。如果不是长期相处,他几乎会以为是方妍绡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让沐耘下如此狠话
不敢深思,也不愿细思。祁终缓了缓心情,笑道:当然不会。我相信她。
沐耘目光一沉,若有所思。
但,我更相信你。如果日后有新的变数,我肯定会站在你这边。
补充的话语叫沐耘眼中生亮,抬眸凝望的一瞬间,又觉心上的为难消减不少。
多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不说这事了,我们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戏班之事还疑点重重,或许我们重心放错了?
见二人谈话氛围有些凝重,祁终自觉转移了话题。
沐耘也配合地接话下去:午间时候,我向店家打听了扶乩一事。他们说这是柳西镇的传统巫术,流传至今,很是灵验。
哦?莫非这巫术与戏楼被烧有关?
戏班一事本就悬疑,你可还记得,那书生冲进火场,最后到底是生是死也未清楚,还有那位扫地大爷和他的羊,为何地未扫完就消失不见?以及三番两次出现在三岔古柳下,是否有转移我们注意之嫌?
沐耘以问作答,祁终不禁细思事情经过,也赞同点头。
书生若是没死,第一反应肯定是报仇。至于那羊老头,确实可疑,人人都怕那古柳下的坛中之物,他却三更半夜出现在那儿,而我们去戏班制幻时,他也巧合在那儿扫地莫非他与煞气黑影有关?
你适才提到报仇一事,那你可想过,柳西镇上新婚煞气的惨案又是否像某种报复的手段呢?
这祁终领会沐耘之意,果断道,你是怀疑书生就是那道黑影?他常去戏班,自然也会与羊老头有所勾结。可他的报复动机不该是镇上恶霸吗?为何要针对无辜之人?
若他已成魅,是无法再辨别是非好坏的,心中怨恨才会是他最主要的动机。
说的也是。可这一切又和扶乩巫术有什么关系呢?
沐耘沉吟片刻,道:今年仪式的对象是河神,或许我们可以去河边查探一下,应该会有相似之处。
来到河边,已经是残阳坠空,天色越加昏沉。
越是接近夜幕,阴邪之物越是猖狂,算算日子,今晚当有盈月。
一靠近河岸,祁终顿觉一股浑浊的阴气弥散,惹得浑身不舒服。
你看这河水与幻境中的有什么不一样?沐耘突然发问。
祁终垂眸观察,回道:水更昏了点,而且水下似乎有很深的怨气,莫非有水妖在河底修炼?
怨气不是妖气,你有所不知,这些年,柳西镇来往的船商颇多,有交易的地方就会有竞争,所以阴招害人的手段也不少。人们以为是河神发怒,却不知源头来自人心险恶,于是为了平息河神的愤怒,他们不断扶乩,不断迫害无辜之人,最后也不过是徒增水中亡灵数目。
沐耘将日前打听的详情说与他听,神色颇为沉重。
哎。邪术蛊惑人心,人心又造下诸多杀孽。这帮愚民,真是令人费解。祁终叹道。
不知不觉间,两人交谈声小,河边已是静谧昏黑。
今晚盈月,不出意料,那影子应该还会返城来。沐耘提醒道。
你难道怀疑那影子会假扮河神,来享受人间的火食?祁终惊讶说。
沐耘愣了一下,接上他的思维,笑道:我没想到这一点,只是觉得那影子上次害人未遂,藏匿山中定然不会罢休,适逢圆月,此地阴气又重,他也许会来沾些怨气,提炼功法,再去城中行凶。
嗯。也有道理,难怪这两日你要深更半夜在城中夜巡,原来就是提防他呀。
祁终点了点头,闲扯了一句。
你知道这事?沐耘纳闷:这人晚上不是睡得挺香的吗?除了昨晚,自己因晚归而偶遇方妍绡从他房中出来一事,牵扯出现在这种局面。
我对啊,而且我还打算后面几天和你一起去巡城呢。
祁终心虚地转移话题,不想让人猜到自己对他的颇多关注。
好啊。见他有如此为民造福的上进心,沐耘也不客气地答应了要求。
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一起。祁终略显欣喜地笑弯了眼。
朗月高悬,亭内晚风徐凉。
突然,河中氛围突变,诡异漩涡不断涌现。
来了。
祁终望着河面汩汩翻涌的银色水光,警惕之中又带有疑惑:是那影子吗?它不是山祟嘛,怎么会从水里钻出来?
两人隐藏暗处,凝神细观。
只见咕噜咕噜一阵,水波越冒越大,月光充盈下,中央涌起一段水柱,水光中逐渐显现一个身穿元色软绸,头扎水花状发冠的年轻男子,远看去,颇有几分斯文人的风度。
这谁啊?祁终抠了抠树皮,仔细打量着那位神秘男子。
你应当仔细看下此人身旁的女子是何人。
沐耘的角度比祁终看得宽敞,一眼就望见那男子身后的女子,面无表情,姿色颇秀,细细观来,有些面熟。
这不是戏班班主嘛?她怎么会从水里钻出来,她不是死了吗?
祁终惊讶出声。
哪里来的小娃,躲在树后面,还不出来?
两人正思忖时,那男子却灵敏察觉他们的动向,神色愠怒地挥起一股水花,向他们拂去。沐耘心神一凝,抬手打散迎面而来的寒凉水汽。
哇,还好有你。
祁终跟着走出暗处,站到沐耘身侧,有底气地质问道:何方妖怪?
呵呵,我不是妖怪,我是水中的河伯。
那男子也看出两人并不寻常,没过多生气,反倒自我介绍起来。
沐耘也察觉此人气场不同于妖气,他一泛出水面,水中怨气都被驱散不少。
打扰了。我们只是途径此地,无意冒犯。他无意多生事端,便拱手作揖,聊表歉意。
河伯笑着收了水花,徐步着岸,也对着沐耘作礼。
诶,等等,耘兄你快过来。
回身望到祁终焦急的神色,沐耘面露疑惑,但还是配合转身回来。
祁终盯了一眼河伯,心里不爽,赶紧把人拉到一边低语:你怎么老傻里傻气的,他说他是河伯你就信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个水货,你可别着了他的道。
真假一说可有凭据?沐耘迟疑问道。
祁终啧了一声,道:话本子里写的不是这样的,书上说河伯都是白头发白胡子老者,看着像个老渔夫,你看这个长得这么年轻好看诶,我话还没说完,你
沐耘一听到他的胡言胡语,就不理会了,重新阔步上前。
见人不听自己劝解,祁终在原地龇牙咧嘴,小气地冷哼。
今夕月圆,妖祟出行,你们两个倒是不怕,还敢来这阴气深重的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