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只是开口:报告王,抓到几个入潜的人类,可以为我们驾驶军舰。
早在得知王虫所在地时,他便通知五人小队往这边集合,根据定位信息现在都在门外藏着呢。
王虫催促道:那就快点。
它甚至都不关心这些人类的目的,只想快速到达中央星。
中央星有什么东西让它这么迫不及待?
顾星野掩去眼底的思考,返回门外将剩余四人揪出来,成功给他们在军舰上混了个合法身份:战俘。
停留数日的军舰再次启动,向着中央星的方向而去。
图兰星,万丈阳光倾泻而下,所有人抬头看向天边,这才发现不是图兰星终于拨云见日,而是有军舰登陆,所谓的阳光只是粒子光束发射炮对准他们发出的瞄准光。
裴时清被那光晃了一下眼,隐约看到军舰上刻着联盟军的徽印。
随着军舰逐渐靠近,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那飞鸟荆棘的标志。他们的反应却不像其他八大星系的公民,无数张漠然的人脸仰头对着上空的庞然大物,他们眼神空洞,表情麻木,似乎来的不是同胞,而是另一个种族的入侵者。
大痛大悲之下,他们已无心力再反抗。
警示灯扫过每一个人,其中一些人身上亮起了红点,那都是一些被迫注射过基因药剂的,但症状极其轻微的人。
他们绝大部分都是头发花白的老教授,还保持着神智,甚至保留了人类的外形,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
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命运般的结局,那些教授们闭上眼,准备接受来自同类的裁决。
突然,一声暴喝穿过人群,直冲云霄。
凭什么!那是一位戴着眼镜的学生,他性格内向,平时沉默寡言,这一声却异常响亮愤怒:我们图兰星人天生地养,联盟把我们像垃圾一样抛弃,从未享受过联盟照顾,如今有什么资格处决我们?
他站在其中一名教授的面前,用身体挡住他,抬起手中的□□,枪口朝向军舰,如同挡在巨车面前的弱小螳螂。
如果没有人愿意保护我们,那就拿起手中的武器,垃圾人也有资格活在阳光下!
他的话激起了同伴的愤慨,他们各自举起手中落后的武器,对准如同压在头顶的庞大军舰。
驾驶室的舷窗打开,顾淮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
兰卡学院的同学及教职员工们,你们好!我是顾淮。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和你们见面。但感染了虫族基因的人类畸变是不可逆的,即便现在他们仍然保持神智,但随着虫族基因进一步侵略他们体内的原始基因,最终都会异变,在不久的将来导致今天的惨剧再次重演我比你们更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所以,请忍住你们的不舍和悲痛,我可以给你们三分钟的时间告别。
学生们给他的回应是齐刷刷将武器对准了打开的舷窗口。
顾淮满脸不解,他捂着腹部一点点缓慢侵蚀他的伤口,尽量发出镇定的语气:基因融合过程不可逆,我劝你们不要抱无谓的幻想。你们想看到全人类在你们的犹豫不决下就此覆灭吗?
这是他从军多年来第一次在执行任务时费这么多口舌来说服别人,顾淮说得口干舌燥,心底的火一股一股往外烧,要不是临走前顾星野的话一直在他心底盘旋不去,现在的他早已按下发射键了。
他远远没想到,天高地远无人记得起的图兰星居然是最早沦陷的。而整个中央星竟然毫无察觉,或者说察觉了也不在意。
顾淮第一次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怀疑。
或许,联盟政府真的太腐朽了,需要新的力量代替它。
底下学生端着枪的手在抖,他们睁大眼睛,露出一副悲怆的神情,有人在哽咽,有人在痛骂,有人缓缓垂下手中的武器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那名戴眼镜的学生激动地推搡着同伴,朝他们身后的人一一指过去:你们看看他们都是谁?钟教授、叶主席、喻教授如果不是他们,现在被当成变异种瞄准的你以为会是谁?
一名学生被他推倒在地,骤然捂脸痛哭流涕:你让我怎么办?我死了不打紧,我父母呢,我弟弟呢,他们也都要死啊!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眼镜学生霎时噎住,他是个孤儿,被邻居老奶奶收养长大,临走前奶奶笑着拍拍他的脸颊,说:等你学好知识风风光光地回来,我就享孙子的福啰!
他募然退后几步,目光掠过满地疮痍,人类自诩为万物灵长,高傲地不肯低头看一看脚下的蝼蚁,却不知在命运面前,人类连蝼蚁都算不上,只能充作尘埃被裹挟着卷进时间的洪流。
钟教授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教的历史学,上课乏味又枯燥,尾音拖得又长又臭,学生最不爱上的就是他的课,私下起了个外号叫助眠机器人,三不五时就要背后说他的坏话。
他年纪已经很大了,此时蹒跚着走到那捂脸痛哭的学生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别哭了。人类的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类似的选择其实我们的先祖早就给出过答案。我们老了,能为你们年轻人尽最后一分余热也很好。
说着他弯下腰,颤颤巍巍捡起一根掉落的骨刺。
其他教授也各自捡起地上的武器,对准了自己,他们面带微笑,从容地注视着这群曾经让他们头疼的学生,露出欣慰的笑容。
少年人要有少年人的使命,留着你们的力量去改写规则吧。
第55章人类一直在仰望星空
谁说你们必须死了?在整个沉重悲痛的气氛下,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接着无形的精神丝卷住教授们手里的武器,强行拧了下来。
裴顾淮猛地从驾驶座站起,满脸震惊。
裴主任。钟教授反应了好一会,终于还是沿用了以前的称呼。
裴时清成为变异种威胁全人类的消息早传到了图兰星,刚才场面混乱,群情激愤,大家自然而然没注意到他。
裴时清还是那个老样子,只是气质更清冷了些。
还有就是
钟教授的目光落在他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发福了?
此时他丝毫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反正再坏也就那样了,作为历史学科教授反而心中的八卦欲在疯狂往外冒。
据说裴教授是O装A,看他四肢仍然纤瘦,只有小腹鼓起,不会是怀孕了吧。
钟教授被自己的联想吓得打了个激灵,难以想象裴时清这样冷到极致的人,谁有这个本事让他心甘情愿怀孕?
裴顾淮从军舰上下来,急速靠近这边,想张口叫他突然想起自己对这个儿媳向来是你来你去,从来没叫过他名字。
裴时清一眼扫过去。
顾淮立刻紧张:你别动!你来这里干什么?林青屿怎么没把你看好?
我可以治好他们。
跟我回舰啊?
顾淮眼睛瞪得溜圆,这让他看来褪去几分作为元帅的威严,显出几分憨萌可爱。
裴时清没有理会他,而是将手搭在钟教授的肩膀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生出精神丝游走进他的基因序列中,清除了DNA上作为虫族的基因,又从自己身体里提取了作为人类的基因补充进去。
做完这一切,钟教授顺理成章地晕了过去。
钟教授!
教授!
基因修改需要一定的适应时间。裴时清弯腰检查了一下他的状态:大约十四到十五个小时醒来。
顾淮将信将疑,但因为掺杂了裴时清,他的态度显得谨慎很多,连带来的奎岭士兵都命令他们驻守在外,不能惊扰他。
学生将钟教授抬进了宿舍楼。
那些被感染的人则自愿集中到其中一间房内,忐忑又心怀希望地等待奇迹的降临。
这一夜,无人安睡。
清晨。
图兰星雾蒙蒙的天空总是让人分不清时间,只有远处一根根往外冒黑烟的大烟筒昭示着又一天的来临,该去厂里做工了。
裴时清就是在这时被门外的欢呼声吵醒的。
他揉了揉疲惫的眼睛,给那群正疯狂叫门的小兔崽子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