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舟一脸戒备地看向他,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是裴斯远轻咳了一声,放低了声音道:我就是想问问,你看过的那些话本子或者别的什么画册,能不能借我观摩一下?
你你看这个做什么?余舟紧张地问道。
你都能看,我为何不能看?裴斯远反客为主道。
余舟被他这么一质问,面色又忍不住有些泛红。
最后,在裴斯远期待的目光中,他开口道:没了,都烧了。
啧!裴斯远闻言顿时一脸失望。
余舟原以为裴斯远是想拿此事揶揄自己,但见他这幅模样,又觉得不像。
公子。这时管家在门外朗声道:杨鸣有事来报。
让他说。裴斯远道。
裴副统领,陈少卿说有了新的发现,让您过去一趟。杨鸣道。
裴斯远这住处,轻易不朝外人说,所以陈喧每次传话都得找杨鸣来。
知道了。裴斯远道。
杨鸣见他没别的吩咐,便先告了辞。
余舟看向裴斯远,问道:你要去大理寺吗?
嗯。裴斯远想了想,道:你慢慢抄,我今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若是抄完了
我自己回去便是。余舟道。
裴斯远原本是想说,余舟若是耽搁久了可以住下,但听到他这么说便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大理寺。
如何?裴斯远一进门便问道。
去查验了归玉苑所有被赎出去的小倌,另外少了三个。陈喧道:乱葬岗那边找了于小侯爷的狗帮忙,带着咱们的人整个找了一遍,果然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对得上吗?裴斯远问。
对不上。陈喧道:那三个赎了人却说不出去处的,正在审,今日找你来是为了新发现的这具尸体。
陈喧说着示意人叫来了仵作。
那仵作朝裴斯远行了个礼,道:新发现的尸体身上的伤与第一具尸体很像,可以断定死因相似。但奇怪的地方就在于,此人身上没有归玉楼的刺青,所以他应该不是小倌。
什么意思?裴斯远问道。
我怕我的思路干扰你,所以才让仵作直接告诉你这个信息。陈喧道: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死因相同,说明凶手也是有同样嗜好的,但是第二名死者不是小倌,那他就是从别的地方买来的人?裴斯远问道。
陈喧点了点头,道:也未必是买来的,那人看着养尊处优,不像是落魄过的。
裴斯远拧了拧眉,表情有些凝重。
我已经让人去查京城这几年报过的失踪案卷了。陈喧道。
你的意思是,第二名死者很可能是因为被谁看中,而被掳走的?裴斯远问。
一旁的仵作闻言开口,第二名死者的身体与第一名死者不大一样,至少他外表看着与普通男子无异。
至少外表无异什么意思?裴斯远问,难道内里不同?
此人仵作看了陈喧一眼,开口道:检查尸体的时候,我见他小腹有些微微隆起,剖开来看了,发觉里头有个即将成形的胎儿。
什么?裴斯远一脸震惊。
此事老夫也是头一回见到,并不知该如何解释。那仵作道:而且这人外表与男子无异,男人该有的地方他都有,不该有的他也没有多的,但他腹中确实有个胎儿。
陈喧叹了口气道:此事着实离奇,我实在是没有头绪。
将之前那个严兴也再审上一遍,问他胎儿的事情,看他有没有反应。裴斯远道。
你是怀疑这胎儿并非偶然?陈喧问道。
我也说不准。裴斯远拧了拧眉。
陈喧想了想,当即吩咐人去依着裴斯远的意思办。
裴斯远反复思忖了一番方才所得到的信息。
他们赎买小倌,尚且有机会知道小倌的身体如何,可若是在街上掳走什么人,如何判断他们是自己想要找的呢?裴斯远问,何况第二具尸体外表甚至都看不出来异样,他们如何知道他与普通男子不同,甚至可以有孕?
这咱们只怕很难猜到,兴许就是看到长得好看的,气质不那么硬朗的,就抓起来试试呢?陈喧道:我现在真是怕那几个人审完了,又弄来几具尸体。
裴斯远听到他说长得好看气质不那么硬朗的时候,目光骤然一紧。
他从前打趣余舟时,便常念叨,说余舟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好骗,走到街上都得让人担心被人拐走
虽然知道陈喧这话只是随口一说,大概率不可能发生,毕竟这里是京城,哪怕胆子再大也不敢当街掳人。更何况,长得好看的人多了,总不能都抓走看看是不是雌雄同体,或者能不能有孕吧?
可说不上来为什么,裴斯远心里还是有些烦躁。
他这反应大概有点类似于家里有孩子的父母,在看到别人的孩子被拐时,第一反应除了同情之外,会立刻产生某种奇异的共情,下意识就想确认一下自家孩子是不是安全。
我有点事情,先回去一趟。裴斯远不待陈喧开口便径直出了门。
这边有发现,我立刻着人去通知你。陈喧朝着他的背影道。
裴斯远大步流星地出了大理寺,快马加鞭便回了小院,却听闻管家说,余舟已经抄完起居注回家了。
你们没送他?裴斯远问道。
余公子说不让送,咱们就没送。管家忙道。
裴斯远摆了摆手将人挥退,心中依旧有些烦躁。
他觉得自己这反应着实有些离谱了。
且不说这里是京城,余舟又是个成年人,这会儿还是光天化日,有谁那么大胆子敢绑人?
再加上他先前在街上搞的那一出私刑,若是不出意外,就算他绑着余舟往贼人家里塞,都未必有人敢动余舟。
但尽管如此,裴斯远还是没忍住,骑马直接去了余府。
令他意外的是,余府的门房说余舟并未回去。
裴斯远闻言只觉眼皮一跳,原本还只是有些烦躁的情绪,这会儿彻底变成了焦躁。
他心想或许是自己骑马太快,路上没注意,所以便沿途又放慢了速度走了一圈,但始终没见到余舟的影子。
裴斯远像个担心自家孩子被拐的老父亲一般,一边在街上找人,脑子里已经将人牙子千刀万剐了一百零八遍。
直到他第二次路过一家书肆,偶然一瞥,瞥见了立在书肆里的熟悉身影。
余舟!裴斯远弃了马大步进去,心中登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很想将对方揪出去大骂一顿,质问对方为何不老老实实回家,而是要躲在这里看杂书!
可当他怒气冲冲进了书肆之后,便见听到动静的余舟抬眼看向他,眼底带着尚未褪去的无辜,以及在陌生的地方骤然见到熟人之后的一丝惊喜
裴斯远满腔怒气被那眼神一看,登时散了大半,立在余舟面前半晌没说出话来。
这么巧?余舟小声道:你也来买书?
裴斯远目光落在他手上,见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册《话本入门》。
今日裴斯远朝他提了写话本的事情,他不知怎么的竟真动了念头,路过书肆便进去看了看。一开始他是打算买几册话本看看,学习学习,没想到竟发觉这里还有教人写话本的书,便忍不住翻看了一会儿。
你呀裴斯远一只手抬了又放,犹犹豫豫半晌之后,终于在余舟白皙光洁地额头上轻轻一点,语气沧桑地道: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余舟不明所以,一脸无辜,显然没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