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完这一番,天色终于变成朦胧的淡蓝。澹台雁捂着嘴压抑困意,跟着孟海走出外门,一乘六驾的马车正等在路中央。
澹台雁没有多想,拉着孟海坐上马车,倚着她的肩膀打瞌睡。没过一会儿,褚霖也上来了,正巧见着澹台雁挂在孟海身上的一幕。
褚霖看了眼澹台雁,又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孟海。
孟海顿时寒毛直立:参、参见陛下
孟海肩膀被困着,要起身就得推开澹台雁,可不起身行礼又不对,一时面色尴尬,要站不站。
这番动静闹得澹台雁脑袋滚了滚,她半眯着眼瞧了圈,马车倒是不窄,就算再多六、七个人也坐的下。但孟海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娘娘,容属下先行告退。孟海默默使力,想把手臂抽出来,澹台雁察觉她的意图,连忙又抱紧了。
告什么退?不许走。孟海要是走了,澹台雁岂不是要和褚霖单独待在车里?
这么一看,马车相对于凤阙宫,确实是太逼仄了。
澹台雁拖着孟海的手臂不放,继续把脑袋靠上去:你别动,我要睡觉。说完就闭上眼假寐,只是按住孟海的手力道极大,没有一点要睡的意思。
褚霖没说什么,只又看孟海一眼。孟海如坐针毡,不敢看向皇帝,低声向澹台雁请求下车,可澹台雁充耳不闻。
马车辘辘走着,没去宫城北巷的校场,而是往光化门外的梨园毬场走去。这路途不近不远,差不多半个时辰。孟海一路顶着褚霖的视线,被澹台雁抱着的胳膊像被烙铁反复煎熬,眼看着到了地方,还没等马车停稳,她就飞也似地抽出手臂跳下车。
澹台雁也走下马车,看到眼前的场景,呼吸不由为之一畅。
天色完全亮了,澹台雁身前是一处广阔的草场,草叶碧色中混杂着枯黄,极远处是一大片繁茂的桃李垂柳,一阵风过,毛茸茸的树冠不断晃动。旌旗猎猎作响,澹台雁回身看去,城墙上旗帜黑底红纹,赤色神鸟振翅高鸣,参差彩羽间烈焰向四周飞散。
周围站了两圈龙武卫,日光照在他们的银甲上,亮得晃眼。
澹台雁眯着眼睛遮了遮,褚霖挥手让不相干的都退下,只留几个内侍跟随在旁边。
今日风有些大,阿雁冷不冷?褚霖展开大氅披在她身上,澹台雁看向他,视线不自觉被那金红耳坠所吸引。
是有些冷。澹台雁系上系带,见褚霖也是一身单衣,陛下不冷么?
褚霖摇摇头,伸手将她散乱的碎发别到耳后:现在或许会冷些,等活动开了,阿雁再把外披除下来。
这动作亲昵自然,仿佛曾发生过上百次,就连澹台雁都一时没反应过来。温热的指腹擦过脸颊,划至耳畔,再到耳后,带来的阵阵酥痒难以消失,澹台雁不自在地别过头。
招箭班放置好草靶就站到边上,褚霖拿过玉内官一直捧着的弓,递给澹台雁:这是你从前用过那张弓,重新上过弦,不知阿雁现在还能不能拉开。
澹台雁伸手接过,这张弓有些发沉,握在手里直往下坠,通体乌黑,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材质。
话本上说,谭娘子武力过人,矢无虚发,百发百中,褚霖也说她是会射箭的。
澹台雁从前在澹台阔秋的书房里也见过一张弓,摆在那里不知多久,除了扫除的下人,好像也没谁会去动。澹台雁随手扯了扯弓弦,指节有些泛红。
褚霖说要教她射箭:阿雁要侧身而立,左肩正对箭靶。澹台雁依言站好,没发觉这样身形一变换,原先站在身侧的褚霖就成了站在她身后。
左手持弓平举,右手搭弦。
澹台雁连忙将弓换到左手上,举起来,褚霖上前一步,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身下。
不是这样,阿雁。他左手包住澹台雁的,右手握住弓身,调整一下位置,你握得太高了。
温暖而清淡的檀香气息一触就离,褚霖规规矩矩地站回半步之外,澹台雁握着弓,怔愣一瞬,而后脖颈到脸颊迅速变得一片嫣红。
他刚刚是不是是不是偷偷抱她了!
作者有话说:
褚霖:你以为我输了,其实我没有。
套路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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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澹台雁僵在当场,不知该不该放下胳膊。
褚霖拿过一支箭递给她,见她眼神涣散,呆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伸手在她眼前摇了摇:阿雁,怎么了?
怎么了?
澹台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看向褚霖,对方脸上的表情和一刻之前没有任何差异,仿佛刚才的举动真是为了教她如何握弓。可结合起他从前的作为,澹台雁又觉得自己没有多想。
澹台雁的动作就带了点躲避。但随后褚霖再没出格的举动,好像真是个好为人师的正人君子。他始终与澹台雁相隔一步,就连发现澹台雁手指被弓弦磨得通红、将自己手上的扳指递给她时,也只是一递一收,连指尖都没碰上。
褚霖示意她看准远处箭靶:射求正诸己,己正而后发。阿雁不要着急,先站稳,对准靶心,中不中是次要的,首先不要伤着自己。所谓射以观德,一定要有耐心,不能急躁
澹台雁心头乱糟糟的,听见他这么絮叨更是烦躁。她不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可也找不着机会朝褚霖发作。两人的关系就像一碗藕羹澹台雁最讨厌这东西,腻呼呼,黏糊糊,舀起一勺还连着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褚霖还在念叨:怒气开弓,息气放箭,这样就
澹台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把他的声音排除在外。她左手握着弓,右手微微松开又捏紧,无师自通地抓稳箭尾,突然心念一动睁开眼,眸光带着丝丝寒意,弯弓搭箭。
唰
箭矢稳稳地扎在箭靶上。
好!孟海立刻鼓起掌,娘娘好箭法!
我我射中了?澹台雁踮起脚,在眼前搭了个凉棚确认,我中了,我中了!
一旁的玉内官也连连称赞道:娘娘当真英姿勃发,臂力过人。
第一回射箭就能中靶,澹台雁兴奋极了,立刻把刚才的烦恼扔到一边,拉着褚霖的袖子要他看。
是,阿雁果然厉害。褚霖捧场地夸赞两句,这是五十步的箭靶,阿雁居然这样轻易就射中了。
澹台雁昂起头,矜持地点点头。褚霖另外拿了张弓,随手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先伸手拨了拨弓弦。
秋猎祭典上的箭靶,会比这个更小一些。说着他搭弓射箭,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羽箭极迅速地扎进草靶,正中红心。边上招箭班伸着脖子望了一眼,举起小旗高呼道:中!
原来这才是中了。澹台雁皱皱鼻子,孟海也尴尬地收回手,唯有玉内官装聋作哑,面不改色地又吹捧皇帝几句。
是,陛下真厉害,陛下箭术天下第一,无人可匹敌。澹台雁腹诽:堂堂九尺男儿,和她一介小女子争什么长短?且她还是第一回射箭呢。
给她露了一手之后,褚霖就把弓扔回给玉内官,还用帕子擦干净手,澹台雁撇撇嘴,懒得理他,跃跃欲试地又拈出一支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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