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艾琳点点头,匆匆离去。
周舟用手遮掩着口鼻,将嘴里的碎冰吐到脚边的垃圾桶里,抬手又抽了一张桌子上的纸,擦去嘴角沾染的水渍,皱着眉头看着眼前那一杯花花绿绿的刨冰,低声喃喃自语道:这世上怎么有这么难吃的东西。
要不是为了和张艾琳单独相处,周舟可能永远都不会尝试冰沙。
她将手里用过的纸巾随手丢进垃圾箱里,叹了口气,拿出手机。
所有的社交软件已经把小花删了,唯独留下了手机通讯录的电话。
小花的电话下面是她父亲的电话,再下面是她母亲的电话,再下面是小花许多前任和亲密朋友的电话号码。
周舟是唯一一个知道小花伪装之下她本来面目的朋友,那次故意搞坏周舟小组的物理模型也不过是为了警告周舟不要乱说话。
那是要不是因为张艾琳的及时出现帮了忙,周舟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出什么样的事。
现在她应该还和卜聪明在一起吧,不过也没关系。想着,周舟拨通了卜聪明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他本人,周舟在电话这头听见小花的声音:方便的话,可以让小花接个电话吗?
没过多久,响起来小花的声音,她强忍着哭腔:喂?周舟吗?
喂,你现在还好吗?她寒暄道。
停顿了几秒后,进而她问道:嗯,你安全到家就好。哦对了,你有没有刚才那个叫汪喜的联系方式?嗯,好,你短信发过来就好。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吧,挂了。
刚挂了电话,没有几分钟的功夫,周舟就收到小花发来的信息。
她点开手机短信里的未读,嘴里默念着汪喜的那串电话号码,似乎在品味一道佳肴。
和张艾琳分开后,汪喜才后悔起来。
看见她的脸,脑子一热,糊里糊涂就答应帮忙了。
可如果自己不答应,以张艾琳的性格,肯定就会自己去抢,那时候,可就成了大麻烦了。
算了,不过是一条手链而已,又不是江蛮。
汪喜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长叹了口气。
将披散在脑后的紫色长发拢起,在把套在手腕上的皮筋绑在脑后,利落地扎起高耸的马尾。
她从化妆包里拿出补妆用的口红,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认真地描画着唇形。
正巧身后厕所隔间门打开,汪喜用眼睛的余光看见是方才被她训斥的女孩。
汪喜不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名字,也不想知道,跟在汪喜身边有一段时间了。
那女孩看见是汪喜,走到汪喜旁边无人的洗手台边,打开水龙头,对汪喜打着招呼:好巧啊。
汪喜勾勒下唇的最后一笔,对着镜子调整着唇形,轻声嗯了一下。
你不会是打算要干什么吧?女孩笑了笑,问道。
我还能做什么?汪喜用指甲擦抹着唇边涂抹出来的部分颜色。
女孩由着从水龙头里流淌出来的温柔将手上的泡沫冲掉: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提醒你不要被打得太惨。
汪喜将口红收回化妆包里,转头望向那个女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将水龙头关闭,缓缓地说道:看吧,我们真相似。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就好像张艾琳不知道你的名字一样。
汪喜皱起眉头,上下瞥了她一眼,正准备离开。
突然被她还沾满水渍的手拉住胳膊。
汪喜恼怒地挥手,企图甩开她:你手上还有水没干啊,有病吗?
你会被打的。那女孩还是执拗地不肯放手。
又拉扯了挣扎两下,汪喜挣脱了她的手掌,冷冰冰地说道:关你什么事。
第76章
那时候七八岁吧,或许更小,汪喜记不清了。
当时,学院里又被送来了一个和汪喜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
听医生老师们说,她叫张艾琳。
张艾琳刚来的那天的时候,汪喜站在角落里望见她哭得好凶,挣扎的样子比任何一个她见过的来到这里的孩子还要凶。
但同时,她很高兴。
她几乎是这里年龄最小的孩子,年龄大的孩子总是凭借着体魄的优势命令她做许多事。现在如果来了一个同龄的孩子,那她总能帮自己分担些。
那个叫张艾琳的,好像不知道疲惫一样,拼命地挣扎。汪喜打量着旁边的医生老师的表情,他们脸上已经露出了极其不耐烦的神色。
看到他们做出那副表情,汪喜本能地感到害怕,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尽管这次惹怒他们的不是自己。
怎么办?这个孩子太闹了。
这时候,教导医生背着双手走出来,咳嗽了两声,给旁边这两个年轻的医生老师指明了道路,说道:用镇定剂。
汪喜知道,新来的这个孩子,要忍受医生老师特殊照顾了。
每个来到这里的孩子,都需要接受医生老师的洗礼。
方式五花八门,多种多样,根据每个人的反抗程度来决定不同的方式。
根本的目的是意识剥夺。
汪喜回忆起来她刚被送进来时候经历的一切,依旧感到毛骨悚然。
身体不知道被注射了什么药物,四肢无法动弹,大脑却依旧保留着清醒的意识,她被绳索捆绑在一张没有床垫的床板上,独自一人被锁在一件十分狭窄的房间里,狭窄到只能容纳下一张床板。
房间里没有窗户,除了自己的心跳,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声音,头顶上有一盏明亮得异常的白炽灯,部分昼夜地开放着。
她整个人动也不能动,连最基本的生理活动也不被理会,她只能与那刺眼的灯光作对抗。
对抗到她对医生老师道歉,承认她做错了为止。
从禁闭室里走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瞬间,汪喜简直要激动地落泪。
医生老师给她端来一碗早上剩下的冷饭,是已经凉透了的米粥。
汪喜颤抖着还没有完全恢复肌肉力气的手臂,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把那碗已经冷了的饭吞咽下肚。
她从来都没有感觉到食物是这么甘甜的味道。
汪喜,告诉老师,你是不是觉得以前做的事情很不对?医生老师站在汪喜的身边,将手放在汪喜的头上抚摸。
汪喜哭着点头,双手不断地擦拭着流出来的热泪。
那一瞬间,有一种莫大的屈辱感将她吞噬,将她整个人原本的意识吞噬。
从此,汪喜明白了一点,如果想要被当做一个人来对待,就只能顺从医生老师的话,恭恭敬敬地顺从。
那所谓的医生老师也在不断对汪喜强化着这一点。
尊敬长辈,友善兄弟,做个温顺乖巧的孩子,温良恭俭让。
原本汪喜认为新来的这个张艾琳,没有几天就会被驯服。
可是她没想到,都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天,张艾琳依旧还停留在医生老师对她进行意识剥夺的阶段。
天哪,她被关禁闭整个人都要休克了,也不愿意认错!一个孩子轻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另外一个孩子问道。
医生老师让我去打扫禁闭室,我偷偷从禁闭室铁门的门缝里看到,几个医生老师在对她做什么,很焦急,言语之中透露出她昏死过去的事情。
嘘你们可不要乱说话!温良恭俭让!
方才那个孩子连忙噤声,嘴里念念有词:温良恭俭让,温良恭俭让,温良恭俭让。
从禁闭室里抢救过来之后,又被关了几天的紧闭,具体的情况汪喜不得而知,但内容总不会让人听到了之后心情舒畅。
再次见到张艾琳,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七天。
她依旧不肯认错。
医生老师拿张艾琳没有办法,于是将她关在学院的院子的铁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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