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附近的一家宾馆里订了个房间,最坏的打算是在那凑合一晚。
时间一直走,黑的彻底了她就站的离门卫室近一点,好像自己就能变得安全。
心里的确没底,这是她计划里最没把握的一环,然而她信奉失控才能带来惊喜在学术之外的一切事情上,似乎都是如此。
确实很失控,牧云行没出现的每一个钟头,都让她的计划再临时改变点。到十点的时候,她心想再等最后一小时。
也就是这时候,牧云行骑着共享单车出现了。
她正在路边放车子,一抬头却发现身边走过了一个相当熟悉的身影。
江愉?
江愉猛地停下来,好像真的很惊讶般道:老师?怎么这么巧?
牧云行看了看表,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现在这个点对城市来说不算晚,可是她住的是个老家属院,现在这周围根本看不见人。她蹙眉道:都几点了你还不回宿舍?
江愉耸耸肩,拿出那套她已经在寒风里完善了无数遍的说辞:啊,我们社团团建来着,我刚才在胡同口买糖葫芦,走丢了。
糖葫芦呢?
吃了啊,江愉指了指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扔了。
牧云行似乎信服了,点点头听她还想说什么。
学校这个点也进不去了,我就沿着街找找宾馆啊,我先走了老师,再晚宾馆也不好找了。
欲擒故纵,江愉把这招用个没完,但是牧云行这回没有中招,从善如流道:那你注意安全。
江愉心里像是被敌人捅了一刀,但是她还有补救计划,所以相当自然的答了一句那老师再见,便接着往前走了。
牧云行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的背影,她当然知道这很危险,但是真的不能留下她。
她想到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凌晨了还在外面玩,稍微得到点宽慰,转身走进了家属院。
现在她对江愉可谓是避之不及,越想要见她越要逃避,江愉危险的像个移动的传销组织,她觉得自己随时可能掉入陷阱。
莫约有十分钟吧,牧云行坐在沙发上心神不宁的看手机。
她越想越觉得太危险,虽说这大概率是江愉的戏码,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担这个责任。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江愉发来了消息。
老师,这附近哪有宾馆啊?
老师,我好像迷路了,找不到方向啊。
牧云行深吸一口气,回复到:知道怎么回刚才的地方吗?
知道。
江愉这波秒回大有一副不装了的感觉,牧云行有气说不出,她不由得舔了舔后槽牙,心想这次算是折她手里了。
太冷了,江愉抓着手机把手放进口袋里,美滋滋的等待回复。手机震动的时候她赶忙拿出来看,牧云行回了一句:回来。
这下她可高兴坏了,本来没走出几步,这下子赶紧往回跑,在门卫室门口看见了一脸不耐烦的牧云行。
那当然要先卖惨,江愉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搓着手:老师,今天好冷。
牧云行看了眼她的脸,小姑娘的耳垂都冻得发红。她一瞬间就心软下来,但还是板着一张脸,转身说:走吧。
江愉乐颠乐颠的跟上去:好嘞!
这个家属院真的年纪不小了,只有四栋楼,而且没有电梯,江愉跟着她一路往上爬,每到一楼牧云行就很熟练的跺脚,昏黄的声控灯便会应声亮起。最终两人在五楼停下来了,牧云行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这是江愉第一次这样接近牧云行的生活,她进门之前甚至想放个炮庆祝一下。门里面的家,就是江愉想象中的模样。很普通的现代化装潢,明亮的环境和外面的陈旧格格不入。
牧云行歪头看着她:愣什么?进来吧。
啊要换鞋吗?
地板很干净,哪里都很干净整洁,联想到牧云行算不上井井有条的办公室,江愉稍微有些吃惊。
不用,牧云行摆摆手,她自己换了拖鞋,转身走向餐桌。
江愉带上门,乖乖的坐在沙发上。她大概能感觉到牧云行故意板着脸,这份刻意的疏远,让她既觉得有趣又有些无奈。
她听见接水的声音。
喝点水吧,牧云行端过来一个玻璃杯放在她面前,搞不懂你,这么冷的天,非要给自己找罪受。
不是,我真迷路了,可能是目的已经达到了,江愉的找补也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而且那个卖糖葫芦的真的很
行了省省吧,牧云行这时候有点憋不住笑了,你这点花样用在学习上多好。
江愉抱着杯子喝水,闻言偷偷笑了笑,便也不再反驳。
牧云行打了声哈欠,开始安排晚上的事:你就在这睡一晚,明早赶紧走。
沙发?
你还想睡哪?我一会儿给你拿个被子来。
那
我应该还有新牙刷,今天先不洗澡行吗?
江愉知道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再得寸进尺就有点太麻烦老师了,于是摇摇头道:今天本来就没打算洗,我们北方人冬天洗澡随意的很。
牧云行满意的点点头,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江愉叫住了。
老师,江愉舔了舔嘴唇,然后狠狠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说吧,这么好的机会,要不今晚什么也发生不了了。
牧云行回头看她,然后立刻后悔了。
又是熟悉的眼神,在客厅明亮洁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人畜无害,在声张的狡黠中倒更像是伪装。
牧云行来不及躲的时候,江愉开口了:别躲我了行吗?
牧云行的脑海里翻涌出很多东西,她从前给李寻弹吉他,李寻开口说喜欢她,然后吉他就断了一根弦。
她看着江愉,弦断时的疼痛似乎又爬上指尖,这件事好像敷衍不过去了,她坐在了单独的小沙发上。
你太小了江愉,很多事我们说不明白。
你别骗我,老师,江愉在说话的间隙小口喝水,让感官变得真实些,你肯定知道我不是那样的对吧。
牧云行说不出话来,她其实也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坚定地拒绝就完了。
老师,下星期上完课,你就不是我老师了。
然后呢?她的语气很冷淡,她想让江愉知难而退,江愉的猜想犯法一样,说出来就会被逮捕。
她们俩都被逮捕。
江愉心里很难受,牧云行的严肃让她感觉如何都无果:那么多人喜欢你,我也是其中的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其中之一。
我是你的老师。
马上就不是了!
眼看着江愉红了眼眶,牧云行听见自己心里防线崩塌的声音。她长叹一口气道:你幼稚吗?
幼稚,能说出马上就不是了来,真的有赌气的成分,但江愉毫无办法。
老师,你还过你的生活,我一点也不干涉,也绝不会打扰你,求求你别躲我行吗?我们还像以前一样行吗?
江愉想好好说,计划里她会一直死乞白赖的笑着,然后一直磨到牧云行同意为止。但这是她第一次追别人,她忽略了这份感情对她的影响。
无可救药的爱意,会让人瞬间变成败将。
她就是输了,叫嚣着让渔夫放下鱼钩来,甘愿做案板上的鱼,却在临门一脚求饶。
牧云行心如刀绞,她想说不能不躲开,躲开不是为了江愉,是为了她自己。
这种近乎失足的感觉让她害怕了,在任何有江愉出现的场合关心她的动向,在看到她脆弱一面的时候跟着心疼。
她知道这些早就超过她做老师的准则了,除了躲开她没有任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