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就带着陈蕊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与蒋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蒋伯眯缝着小眼睛,捋着花白的胡须,完全不问云华为什么回了娘家老宅,还大张旗鼓把嫁妆也搬了回来,只喃喃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又摸着陈蕊枯黄的头发,颤巍巍从兜里掏出糖果给她吃,满脸慈爱之色。
陈蕊偷偷打量云华的神色,见她点了点头,这才拿着糖果,轻轻放进嘴里,接着就微微眯着眼睛笑了。
云华把她打发到旁边石榴树下去玩,自己跟蒋伯简单说了一下和离的事,蒋伯毫不吃惊,只点了点头。
等待收拾屋子的工夫,云华又回顾了一遍剧情。
蒋伯少年时代就跟着蒋孝辰,眼看他才名远扬得中状元,眼看他意气风发娶了娇妻,也眼看他因为守孝蹉跎岁月,眼看他压抑雄心开办书院。一直到蒋云华出生、长大、嫁人,再到蒋孝辰夫妻相继离世。他始终守在蒋家,就算这老宅常年无人,他自己早就有妻有子,几个儿子甚至也各自有了安身立命的生计,个个想要接他去做富家翁,蒋伯却总是摇头不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这宅子里守着。
剧情后面,蒋云华与陈谨言和离,离开侯府以后,也是回到了这里,却因为身体不好,性格温婉,遇到了很多挫折,吃了很多苦,一直都是蒋伯安慰她,开导她,鼓励她。在蒋云华的心里,蒋伯已经不只是蒋家的老仆,而是她的亲人,长辈。
但后来莫名其妙的,蒋伯的几个儿子接连出事,要么就是铺子被查封,要么就是遭人诬告投进大牢,蒋伯终日操劳,终于积劳成疾,很快过世。
要不是陈谨言出面帮忙,蒋伯的几个儿子,很可能走到妻离子散的境地。
也正因为他帮了大忙,加上惦记女儿,蒋云华才会向陈谨言妥协,重新回到侯府那个牢笼中去。
蒋云华身在剧情的框架之下,当局者迷,看不清楚,但云华想起这一段来,总觉得违和。
为什么蒋伯的几个儿子,一向铺子都开得好好的,就刚好在蒋云华和离归家以后,接连出了事故,一个也未能幸免?为什么蒋伯过世以后,蒋云华极度伤心之时,陈谨言就恰好出现,像一个救世主,动动手指就挽救了几个家庭的厄运?
第29章破镜重圆之休妻的丈夫
下午的阳光透过院子里的石榴树洒在云华身上,带来一种和熙的感觉,正院的屋子已经清扫干净,连带床帐被褥也整理好了,云华将心头的疑虑暂且压下,带着陈蕊,往里面去。
跨过门槛那一刻,云华的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后知后觉记起了在街上听人科普镇西侯秦朗的旧事。
秦朗是个孤儿,小时候被玉山先生收养
玉山先生?那不就是蒋云华的父亲,蒋孝辰的号?
蒋孝辰,字承之,因长期住在玉山脚下,自号玉山先生。蒋孝辰十七岁中举,二十岁中状元,乃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天才,可惜不等授官,家中父母相继过世,等守孝四年之后,岳父母又去世了,蒋孝辰因此歇了做官的心思,守孝的同时,开办了一家私塾,后来名气越来越大,成为了连皇帝也慕名而至的玉山书院。
毕竟不是蒋云华本人,云华一开始听到玉山先生这个名号,还真没想起来这就是原身的父亲。
玉山先生收养云华仔细捋了捋剧情,又扒拉了一下蒋云华的记忆,还真让她找出了这么一个人。
蒋云华四岁的时候,蒋孝辰夫妻捡回来一个五六岁的小豆丁。小豆丁当时个子瘦瘦小小,看上去比蒋云华还要矮,身上没有二两肉,还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闪着狼一样的绿光,又凶狠又可怜。
后来小豆丁就和蒋云华一起长大,因父亲一直管他叫阿朗,蒋云华便也一直这么叫,以至于云华完全没反应过来,镇西侯秦朗,就是蒋云华那个小竹马。
所以她之所以会觉得秦朗这个名字耳熟,觉得秦朗这个人似曾相识,并没有别的原因,仅仅因为这确实就是蒋云华认识的人,还是很熟的人?
云华皱着眉,潜意识觉得不止如此,但绞尽脑汁搜刮,也没找到别的原因,最后只能作罢。
昨日在侯府折腾了一整天,这身体又不太好,于是云华干脆带着陈蕊用了午膳,先美美地睡了一觉,而另一边的皇宫里,此时正举办盛大的献俘仪式。
自边关带回来的羌族俘虏,全身绑缚着白练,已先后被带往太庙、太社告祭祖宗,这会儿被押解着带到了光华门前的大广场上。皇帝在门楼前就坐,下方依次排列,文武百官脊背挺直,面容严整,现场一片肃穆,静等着献俘仪式正式开始。
永安侯府虽然落魄了,侯爷和世子陈谨言还是得了个位置,距离皇上虽然比较远,但广场那么大,献俘仪式依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伴随着恢弘庄严的乐声,镇西侯秦朗带着几名骁勇的战士,押着那几个俘虏到了广场正中的位置。
他一袭银色铠甲,包裹得身躯更加矫健精悍,站在广场之上,自有一股子渊渟岳峙的味道。
永安侯怔怔的看着他,又瞟一眼身边风流有余强健不足的儿子,同样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人家已经靠自己的能力封了侯,自家这个世子,却连两个女人都摆弄不明白,想想就觉得丢脸。
等到秦朗把为首的俘虏拎起来示众,又简单介绍了身份,永安侯心里就更酸了。
那竟然是羌族大王膝下的二王子,听闻最是骁勇善战,也最得羌王喜爱,有望继承下一任王位的。
擒获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俘虏,也难怪皇上龙颜大悦,恨不得昭告天下了。
要知道本朝立国一百余年,至今虽然政通人和,百姓安乐,但关外的羌族始终徘徊在草原之上,纵使前几任皇帝一直重视边关战事,却也始终未能将其彻底驱逐。
到了新帝上位,羌族原本四分五裂的情况被新王渐渐捏合起来,至八年前,终于开始大举侵犯边关几座城池。
羌族攻势逐年加大,那几座边城的防务日渐吃力,一直到六年前秦朗横空出世,终于慢慢止住了己方的颓势,至两年前双方开始势均力敌。
皇上原本以为这种僵持状态还要持续数十年,没料想不过短短两年时间,秦朗竟然带兵直奔羌族的大本营,不只是将羌族的兵将打了个落花流水,甚至还活捉了羌族的二王子。
这可算是百年来难得的大捷了,皇帝岂能不喜,自然需要一个盛大的献俘仪式,才能彰显其赫赫龙威。
永安侯看着广场上,献俘仪式已到尾声,几名俘虏已经重新被押解下去,而皇上正请了镇西侯上前,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他这心里酸的直冒泡泡,再看身边的陈谨言,这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呆滞,全无平日里的意气风发之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脚就给儿子来了一下。
爹您干吗?陡然遇袭,陈谨言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大叫了一声。
广场虽大,此时却并无人声,全场屏息凝神,就等着皇上宣布献俘仪式结束,陈谨言这一声惊叫,顿时像是一块大石头丢进了波澜不惊的井水中,瞬间成了全场的焦点。
永安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拉着陈谨言的胳膊,直接跪伏于地,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皇帝倒也没难为他,直接起身,率领群臣去宫中领宴。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永安侯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说是群臣领宴,其实谁都知道,这就是皇上特意准备给秦朗接风洗尘的,余下的人都是陪衬。
除了永安侯父子,其他人个个喜笑颜开,别说重创了羌族乃是整个皇朝的大喜事,就是能被邀请来赴宴的,哪个不觉得与有荣焉?要是能跟大红人镇西侯搭上话,往后指不定就有什么机缘呢?
大概正因为此,永安侯父子的眉头深锁神思不属,就越发显得与众不同,以至于落座以后,开宴之前,皇上还特意点到了他们,玩笑着道:观你父子二人忧心忡忡的样子,莫非今日的献俘仪式,有什么不妥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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