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又干又哑,雪里咳嗽两声,春信已经双手捧来水杯,喝了两口温水润嗓子,小药片又搁在手心里递过来。
春信眨眨眼,一副又乖又软的样子,嘴角挂着笑,穿着长毛毛睡衣,头发蓬蓬披散着,像商店货架上甜蜜的兔子毛绒玩具。
她讨好着,却不敢轻易开口跟她说话,不知道昨晚那事姐姐到底有没有生气,她需要反馈。
如果姐姐生气,那就离她远一点,如果她不生气,就可以继续贴贴了。
就是得寸进尺,会顺杆爬,也懂见好就收,在雪里身上,非常舍得花费心思。
雪里起床,她贴心送来外衣,雪里要下地,她马上摆好拖鞋,雪里从卫生间出来,她已经挤好牙膏,双手奉上后恭立在旁,静候吩咐。
干嘛呀。雪里好笑,我不是都说没事了,不用这么小心。
雪里洗漱好,小仆人甚至把擦脸霜的瓶盖都给她拧开了。
好了好了。雪里弯腰,跟她蹭了蹭脸蛋,行了吧,满意了吧。
这回是真满意了,动动肩膀,原地蹦跶两下,过来搂着她胳膊,你怎么感冒了呀,你昨晚没睡好啊,我睡得可好了。
雪里心说你锯了一晚上木头,一整片大森林都锯没了,当然睡得好。
虽然我不介意雪里补充,这次就算了,下次不可以再这样。
春信也是第一次,她都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反正姐姐不生气就行,先答应了再说,别的才懒得管。
但要忍住不去想是不可能的,这种事一旦开头就没完没了,之后雪里常常看看她课堂上托腮张嘴望天,把自己想得脸颊绯红。
这天晚上,睡前雪里躺床上看书,春信像往常那样贴过来,手拢在唇边,神秘耳语:我知道我那是什么了。
潮乎乎的热气喷耳朵里,雪里瞬间浑身鸡皮疙瘩起,头往旁边让了让,什么。
小孩也有羞耻心,拐着弯问她,矮的反义词是什么。
雪里:高。
那干燥的反义词呢?
雪里相当配合,潮湿。
春信就不说话了,抿着嘴巴笑,把自己说兴奋了,在床上活蛆一样扭,啊啊啊啊
蒋梦妍从门口过,拧开门把手探头进来,干嘛呢?
春信呼啦一下把被子蒙过头顶。
雪里推推眼镜,抽疯。
听见关门声她掀开被子探出头,脸憋得红红,躺床上歇会儿平复心情,爬起来跟雪里继续讨论。
你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
雪里翻了一页书,头都没抬,怎么。
我前桌在我画室旁边那个旧书店找到一本书,就是你经常呆的那个旧书店。那书不像是正版书的纸,反正就很不好,但是内容特别劲爆,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这么一说,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黄书呗。
春信小小惊一下,你知道!她有点遗憾的,可惜我只看了两页,他就拿回去了,我只看到一丢丢
她两眼放空,似在回味,不知道又自己脑补了什么,脸蛋上的红就一直没褪。
从此再也无法直视高那什么潮这个词语啦,只要一看到这两个字,就想起那天晚上,贴在姐姐身上的感觉,还有姐姐给她洗小裤子时的样子。
手好长好漂亮,水里捞起来那块布,拧干,四根手指拎着两头用力一抖,还托着下面那块凑到眼前看洗没洗干净
她觉着自己实在是坏透了,怎么老想着这些呢?可姐姐说这都是很正常的,是人长大必经的,全世界的人都一样。那就放心想吧,姐姐说啥就是啥。
其实我好舒服。春信贴在雪里耳边又哼唧上了,我像飘在天上,又像落到水里,身不由己啊
说起这些还是很害羞的,但是不说憋着更难受,雪里被她念叨得半脸连带着脖子都是热的,春信看她一阵,很贴心问:你想那样吗?要不要我帮你?
雪里问:怎么帮?
春信拍拍自己的大胯骨,我让你夹。
雪里捂脸笑,春信很大方的,你想夹吗?我的随便夹,你想夹哪边?
天气越来越冷,平安夜越来越近,雪里常安慰自己,春信就算真想起来了,她也还是个孩子呀。
两辈子她都是个孩子,在最单纯懵懂的年纪,她比她多活十年,还怕哄不了,对付不了她吗?
可有时真对付不了,她想干点什么的时候,姐姐姐姐叫得可亲热,倚小卖小,说话尾音总是拐着三道弯,谁能狠下心来拒绝她呢?
用不着你的时候,就你啊你啊的,或是直接叫人家大名,有时名字也不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小崽很现实。
也是叫鬼拍了后脑壳,总之不论如何,春信就是很可爱,坏坏也可爱。
平安夜头三天,学生们就开始包苹果了,外面买的彩色塑料纸,苹果包里面,系根彩带,弄得花里胡哨的。
春信从来不缺这种东西,从上初中开始,她每年都要收到好多,高中班级多,有钱的小孩多,苹果也包得越来越厚。
头两天就开始送了,包得老大一个,课桌塞不下,放在教室后面公用的储物柜。
有署名的春信就拆了吃,没有的她就转送给别的同学,然后同学又送同学,于是有人发现,送出去的苹果,转了几道弯又回到自己手里,抱着看来看去,越看越觉得眼熟
平安夜头两天,放学时候,雪里和春信却被人堵路上了,对方是慕名而来拜访樱花帮老大的。
雪里告诉他们,我不是樱花帮的,我也不是十三中的。
你确实不是十三中的,但刘霞说,她只是副的,你才是正的,她打了我妹跑了,还说是你指示的,我们找不到她,只能来找你了。
对方四个人,性别均为男,领头的大概二十上下,剩下三个应该也就十七八岁。
非主流打扮,头发小树似栽在头顶,已入冬的天气,领头那个里面穿低胸背心,外面套白色长针织衫,裤腰挂老长的铁链子,手缩在袖子里,不时呲溜鼻涕。
雪里是不是樱花帮的并不重要,家里有武士刀他们也不怕,就是想要钱,大概是平安夜没钱买苹果送女朋友,只能找机会抢劫放学的高中生了。
雪里问:需要多少钱?
四人互相看看,领头的说:五十吧。
行。雪里摸兜,我这里只有二十,你先拿去,明天还在这里,你们来找我拿剩下的。
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四人互相看看,有点懵。
雪里问:还有事吗?
计划是明天提前把手机录音打开,报警,这大冷天的,送他们去派出所暖和暖和。哪成想还有英雄救美的,这头有商有量,说说笑笑已经准备走了,那头巷子口谭松杀出来,提根拖把棍,站住,把钱还给她!
这条巷子她们常走,是平时上学放学路上多磨蹭半个小时探出来的,巷子那头有家卖肉烧饼的,春信很喜欢吃。
巷子里平时很少过人,雪里回头看看,小声说:别管他,也别说话。然后裤兜里摸出手机开始录像,春信心领神会,打电话报警。
一条街出去拐弯就是派出所,在社区民警赶来之前,谭松被四人按在地上一顿胖揍。
他书包拉链被扯坏,包好的苹果也被踩烂了。
春信有几次想冲出去,被雪里牵着手按住肩膀不能动。
她抬头困惑地眨眼,意思是为什么不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