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楚炀长得很像他爸。
这是时天就近观察后,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对方也在观察他,声音不怒自威:你就是时天?
面对来自楚首富充满压迫感的审视,少年一脸乖巧地回答:是的,楚叔叔。
楚流夏打量了他片刻,点点头:你坐下,陪我聊聊。
两人隔着茶几,面对面坐下,几上摆着一套镶金绿琉璃茶具,黑檀木茶盘雕刻着双龙戏珠,黑陶茶筒里放着银制的茶夹、茶匙、茶则、茶针、茶漏。
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楚流夏表情平静,让人难以察觉他此刻真正的心情。
这套茶具不便宜,送给一个从小生活在边城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准高考生,显然不是多么合适的见面礼,更像是下马威。
时天温和礼貌地道了声谢,仿佛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居心叵测。
楚流夏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问:会下棋吗?
时天点点头:略懂一二。
几分钟后,两人坐到了棋盘前,楚流夏执红先行,一副闲话家常的模样:楚炀八岁的时候养过一只狗,四个月大的金毛,他很宝贝它,一日三餐亲自喂食,每天牵着绳索去溜它,晚上还抱着一起睡觉。
那画面光想象就挺温馨的。
时天安静地听着,直觉告诉他:楚流夏说这些,绝对不是拉家常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对方话锋一转:养了不到三个月,楚炀就腻了,把那只狗丢给了我。
时天: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见少年一脸错愕,楚流夏继续说:他九岁的时候,捡了一只狸花猫,从抱回家驱虫、打疫苗开始,每件事都喜欢亲力亲为,可惜不到三个月,他又腻了,给那只猫找了个领养。
三分钟热度,随心所欲。
时天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听说过的那些传闻,据传纨绔大少爷楚炀兴趣广泛,爱好颇多,每样都不长久,他从小学过钢琴、小提琴、各种民俗乐器,还参加过素描、油画、象棋、围棋等等诸多兴趣班,只是每一样都是三分钟热度。
热度一过,就被他抛之脑后。
楚流夏这是在暗示他:他也过不了三个月这道魔咒?
那可真是太棒了。
时天内心一阵雀跃,随即想到还没任何消息的双亲,以及这些天来,楚炀为他付出的那些,心底的喜悦顿时减轻了大半。
少年眉眼低垂,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瞧着挺让人心疼的。
见状,楚流夏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就卡壳了,静默了数秒后,他继续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怎么选择,对自己最合适。
嗯。时天略一颔首,轻轻应了声。
楚流夏满意地笑了笑:说说你的打算。
认真备考,努力考上一所满意的大学,争取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声音掷地有声。
少年一脸认真地回答,看得出来,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楚流夏心塞了。
更让他心塞的是
将军。时天淡定地用炮吃掉了红方的马,在楚流夏飞相之后,用车再次将军,完成绝杀。
楚流夏输了。
再来一局。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输得这么快这么惨的楚首富眉心微蹙。
时天为难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地说:可是我得睡觉了,马上十一点了。
为了避免上辈子的悲剧再次发生,他现在三餐定时,作息规律,每天都会抽出至少半个小时做运动,如无意外,坚决不晚于十一点睡觉。
看着面前白净温和的少年,楚流夏不禁生出罕见的无力感,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他指尖轻叩棋盘,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书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是楚炀回来了。
时小天,你该睡觉去了。声音懒洋洋的。
时天站起身,朝楚流夏略一躬身:楚叔叔,失陪了。
待少年离开之后,父子俩坐在了棋盘前,重新摆了一局。
楚流夏依旧执红先行,语气冷硬中带着一股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特地赶回来的?
楚炀落子杀气腾腾,吃他爹的子丝毫不手软:你别打他主意。
楚流夏一听,火气噌地一下上来了:你以前养猫养狗也就算了,现在是打算养个人当宠物?
冷白光下,楚炀歪着头,嘴角扯出一丝嘲弄的弧度,语气淡漠:我就养他一个,哪像你,养了十三个。
这场对弈,最终不欢而散。
时天洗漱完,钻进被窝后转辗反侧,以往这个时候,他沾上枕头就睡着了的。
楚流夏的到来,多少还是给他带来了些影响。
滴短消息提示声响起。
他摸出手机一看,发现是楚炀发来的消息:睡着了么?
睡觉不关机,果然不是好习惯。
时天默默地腹诽了句,回了对方一个句号。
这次,楚炀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手机铃响了两声后,时天接起了电话。
低沉悦耳带着几分磁性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和担忧:时小天,他跟你说了什么?
时天高度概括总结了下:说了你养狗和养猫的事情。
电话另一端可疑地沉默了数秒,呼吸声通过无线电波清晰传入耳廓,就是没有楚炀说话的声音,时天耐心地等着他的后续,结果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紧接着,电话里再次响起对方的声音:帮我开下门。
时天:他忽然冒出一种强烈的,想要把拖鞋甩到楚炀脸上的冲动。
这股冲动很快被压制了下去,他打开床头灯,趿着棉拖过去开门。
走廊上明暖色的灯光穿过门缝,争先恐后地钻入卧室。
时天站在门里面,穿着一身浅色睡衣,楚炀斜倚在门口,身上依旧穿着刚进门的那一身羊毛衫搭配牛仔裤,外面套了件黑色风衣,脚上的马丁靴都还没换下来。
四目相对,短暂地安静过后,楚炀挤进门,伸手揽住时天的肩膀:你先回去躺着。
不是你喊我起来的吗?
时天无语地睨了他一眼。
将少年塞进被窝后,楚炀挨着床沿坐下,床头灯不算明亮的暖光笼罩在他周身,为他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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