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声音,平静如水。安稳得就像无风的寺庙里三两菩提落地声。
祝晚吟愣了一下,抬眸看到声音的主人。
如画的眉眼。
他生的是含情目,目光却很静。他的眼睛让她想起了方才雨停后,她站在石桥上所见的春水。
他的声音再次传过来,你好,二小姐。
祝晚吟看着他,手上的菩提绕了一圈。她可以确定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否则只凭这双眼睛就能够让人印象深刻。
你是谁?
我姓周。他说,算谭爷爷的半个学生。
周家的人。
祝晚吟有些新奇,她很少见除了祝家以外的人。他说话时一边朝她走近,停在离开两三步的地方。
祝晚吟有很多问题想问他,理了一下思绪之后,先问,你姓周,叫什么名字?
名字。
他捡起一边的玉镯,看她的目光定了定。他像是在思考。思考自己的名字。
祝晚吟见他如此,更觉得有趣,她笑了笑,你不愿意告诉我吗?
还是有人自己的名字也会忘记?
她想说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不过下一刻就听到他说
周濂清。
他说他叫周濂清。
廉清?
祝晚吟斟酌着他的名字,菩提在手上绕一圈又松开,在指尖一颗颗慢慢数过去。
真是清白的名字。
可是这两个字,和他的人比起来好像差强人意。
周濂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刚才犹豫是在考虑要不要说真话,用真名字。后来想,她是祝家二小姐。他们以后会再见面,骗她不好。
我叫祝晚吟。
她礼尚往来,也告诉他名字。
我知道。
屋子里开着灯,他手上的玉镯变得更通透。祝晚吟看着,却觉得他的手比这清代的玉镯更有观赏性。
你认识我?
她显然对他完全陌生。
他平淡的眼里出现笑的温度,周濂清想了想道,按辈分,你可以叫我叔叔。
祝晚吟一愣,不知道哪来的叛逆,微抬起下巴问他,你多大?我怎么从没听说过有你这样一个叔叔。
这小孩。
周濂清放下玉镯,一只手搭在她靠着的古董柜上,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和她说,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该有二十一岁了。
他的话又让她陷入沉思,说起来,祝家清楚她到底多少年纪的人都很少。
祝晚吟漫不经心地把菩提绕到手腕上,轻声道,叔叔?
嗯。他淡淡应声。
她轻飘飘地又道,周濂清?
他没应。
祝晚吟乐了,轻笑了声。
她找回话题,想起正事。谭爷爷不在,她只能问他,我今天是来拿东西的,你知道吗?
玉坠。
对。
周濂清看看她,侧身,示意她进去坐,喝口茶?
祝晚吟没动,她摇头说,我不坐了。
谭爷爷不在就算了。
她还想出去玩,就不在这里多待了。
拿到玉坠这就走了。
她不坐,他一时没了借口。周濂清看着她的神色,问了一句,你很喜欢那块玉?
喜不喜欢倒是也谈不上,找乐子罢了。
这么问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祝晚吟无可无不可的说,喜欢。
喜欢,那就不太好办了。
周濂清搭在搭在古董柜上的手顺着下来,将她手上的菩提在自己手上绕一圈,慢慢地拽过来。
二小姐,商量件事情。
祝晚吟低头看着被他拽去的菩提根,在最后将要被他全部带走时收紧指尖牵住。
他的手在灯光下质美如玉。
周濂清的声音从头顶自上而下,干净的没有杂质。
我想买你的玉坠。
2.Chapter22
他说,我想买你的玉坠。
比起意外,祝晚吟更觉得奇怪。那块玉很稀奇吗。他想要什么样的玉应该都不难,怎么还特地问她买。
她这么想着,也直接问,你是想要那块和田玉?可是都已经被我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做成玉坠了,你也要吗?
要。
周濂清没有迟疑,看着她说,我可以出双倍价钱。或者二小姐想要什么,我可以用更好的东西和你换。
祝晚吟目光流转,松开了手上牵着的菩提,全让他拿去。
她轻轻一笑,我不要别的,就要玉坠。
那块和田玉是祝晚吟当初在澳门时辗转得到的。当时听闻有一场古董行的地下拍卖,也算是压宝。拍卖会的每一件藏品都不得而知,只有几条公开的简明信息。懂行的或能猜到是什么。
总之就看买家赌它值不值这个价。有人可以用低于藏品价值的价格收到难得的宝贝,也有人是货不抵价。
祝晚吟正好去玩了一圈。
有一件藏品价格被叫的最高,她那天心情不好,于是砸钱玩。
最后只剩一位买家,一直追着她压价。那时候价格已经上了八位数。然后她心情就好了,没有再继续追价。
她本来也没想要。
场上所有买家都是匿名,后来听说那件藏品是南城傅家收走了。而对方得知追价的是祝家二小姐,又特意将价值不菲的和田玉送了过来。
两家素有婚约,这一送却是锦上添花。
说到底,这块玉对祝晚吟来说不过是一桩趣味事。其实周濂清想要她大可以送给他。
只是她正好想到了一个条件。
祝晚吟说完,路过他走到半扇门的另一边,坐到摆在那的单人沙发上。这里的沙发桌椅也很复古,路易十五时期的风格,手工刺绣的布艺。
坐起来很舒服。
她叠着腿靠在沙发里,好整以暇地准备和他谈。
周濂清跟进来坐在她对面。他的手上绕白玉菩提,真叫人看出虔诚和神意。
他不着急听她答应,愿意和他谈就是好的。周濂清很庆幸这块玉落在她手里,没有废。
她的设计和谭爷爷的手艺结合的十分完美,玉坠没有贬去璞玉的价值,而更精致。
二小姐......
他的话没能说完。
我叫祝晚吟。她直起身子,手肘抵在膝盖上,手背抵着下巴。看着他说。
周濂清看过来的眼神依旧静的像水。
他淡淡地笑,你可以慢慢想,想要什么。不要急着拒绝我。
他语气轻描淡写,掩盖着不容置喙。
祝晚吟抬了下眉,我要是偏不答应呢?
他还要强买强卖不成。
周濂清只说,你会答应的。
他坐在那里像有着无限的耐心。这么不讲道理的话,他说起来却不那么讨厌。
祝晚吟好脾气地笑了笑,重新靠回沙发上,问他,你对江南熟悉吗?
还好。
祝晚吟手指敲了敲沙发扶手,随意地说,那你带我玩两天,我就把玉坠送给你。
周濂清想了想。
他手绕菩提,垂眸时让祝晚吟想到自己画的那尊低眉菩萨相。
他大概停顿了三秒,就应道,好。
带她玩的时间还是有的。
祝晚吟想一出是一出,我想坐船。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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