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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不病(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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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上的女人没有具体的样貌,所以祝晚吟从来都不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但祝晚吟小时候想象过无数次,也经常对着镜子,试图从自己的眉眼中去寻找那个女人的影子。

后来......

后来,她被接回祝家。

唯一信赖的哥哥告诉她,不许再去想那个女人。祝晚吟和他吵架,闹得不可开交。

那个时候,祝沉林也像现在这样,将她隔绝,让她在漫长的时间里自己冷静。他不再管她,不再看她,不再理她。

不管她折腾的多厉害,好像即便是她把房子拆了他也不会来见她一面。他连吵架的机会都不给她。

所有的愤怒,委屈,疯狂,都由她自己在空荡孤寂的大房子里自我消耗。

那时她几岁?

大概是十四岁。

祝晚吟仍记得最后,祝沉林终于肯见她。

她亲手用剪刀将那件旗袍剪毁,撕了素描画,哭着和他认错,告诉他自己再也不会去想那个女人了。

那晚哥哥抱住她,什么也没有说,任她发泄了全部的情绪。

那之后祝晚吟便很少再哭了。祝沉林后来几乎没再见过她掉眼泪。

时间有时会让人产生隔世的错觉。那时候到现在其实也没过了多少年,但祝晚吟总觉得那几乎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事情了。遥远到模糊。

而那时候的祝晚吟,她同样也记不太清,不太认得了。

天外的山色永恒的朦胧浅淡。

这些天雪落的断断续续,天色从未明媚。始终昏暗沉沉,站在窗外看久了,常让人分不清今夕何夕。

楼下,祝言迟坐在壁炉旁的椅子上,将手上一份纸质材料搁置在炉火中燃烧销毁。火苗很快吞噬而上,将纸张化作炉尘。

祝晚吟不知何时走到了楼梯旁,靠在扶栏上看着他。

言迟。

她出声喊他。

祝言迟的视线从明灭的火焰调转,抬头望向她。

祝晚吟朝他淡淡一笑,我要出去。

祝言迟闻言点头,可以。

她说,我去找周先生。

不行。

他漠然拒绝,祝晚吟垂了垂眸道,我去见过他之后很快就回来。

二小姐。祝言迟诚实地和她道,你不能再见周先生了。

祝晚吟抬眼看他,不理会这句话,只问,那你放不放我走?

祝言迟看着她道,不可以。

你陪我去也不可以?

不可以。

祝晚吟目色静静地望着他,随后没再说什么,转身回房去。

祝言迟看她回去,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他视线定了片刻,站起身朝楼上去。她不是这么好说话的性子,安安静静的,一定不太正常。

等到祝言迟上楼之后,也恰好证实了他的想法。

祝晚吟回房后就穿好了外套和鞋子爬上窗去。

这间房右侧墙面的法式窗户景色没有南面的窗景好,但从这里往外看就是私宅的院子。宅院的墙面构造非要说的话,从三楼窗户往下是可以安全落地的。

且底下如今是被厚厚的雪覆盖的草地,摔到也不会太疼。

祝晚吟也许是想从这里爬下去。

从窗户到院子,再从院子离开,的确不会被发现。可现实并非是影视剧,真要从这里下去并非是简单的事情。或者说,不太可能。

何况祝晚吟爬上窗台才发现自己大概是有些恐高,往下看的时候腿微微发软。

晚晚!

祝言迟看她坐在窗台上扶着窗框,半个身子都在往外探,呼吸都骤然紧了一瞬。

祝晚吟紧紧扶着窗户,回头看到他大步走过来,连忙往外挪了一些,指着他道,你别过来!

她两条腿都在窗外,朝外坐着。祝言迟见她又坐出去,脚步即刻定在原地没再往前。他沉了沉心气,拧眉严肃地凝视着她,你给我下来。

祝晚吟往下看了眼,心慌乱地跳了两下。她小心调整姿势,脚踩在窗外可以搭到的横梁上。

祝晚吟看向他冷冷挑了挑眉,你刚刚叫我什么?

祝言迟抿着唇,目光深深地锁着她扶住窗台的手。

不怕死的小疯子。

这招她以往没用过,他自然也没想过。

看来得给她换个房间了。

他不说话,祝晚吟冷哼了声,你不是一直都不肯叫我的名字吗。言迟,你刚才可是坏规矩了。

祝言迟不理会她的讽刺,手指拢在掌心攥了攥。沉声道,你下来。

我不下。祝晚吟看他一眼,坚决地说,我要去找周濂清,我要见他。

祝言迟锁着眉,神色郁如晚暮天。祝晚吟不等他回应,扶着窗台往下,两只脚都踩到外面梁上站着。

祝言迟目色微凛,下意识便上前一步。

你别过来。

她什么危险也不顾,祝言迟唯有妥协。他紧着气息切声道,我带你去。

寒冬的冷风四处侵袭,祝晚吟浑身都冷,手也冻的泛白。

头发吹在脸上,她微眯着眼睛怀疑他,什么?

我带你去。

你不骗我?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祝言迟手也发冷,他看着她缓声道,你下来,我带你去见周先生。

他是从来没有骗过她。祝言迟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他从不骗人。

祝晚吟相信他。她看他一会儿,低头躲了躲吹过来的劲风。

她本来也没真想从这里下去,祝言迟比她想象的还要不禁吓。

祝晚吟稳着身子,扶着窗台重新爬回去。

祝言迟三两步上前将她抱下来,关上了窗才站在原地松了心弦。他低头阖目按了按眉,转身凝眸看着她。

祝晚吟对上他的眸子,好整以暇地弯唇笑笑。

祝言迟靠着窗户,冷漠地淡淡瞧她。

下次威胁我不用真的爬出去。

她笑意更深,在他胸膛推了一下。

带我走吧。

祝晚吟说完转身走出房间,祝言迟垂眸轻叹,抬步跟上她。

只要祝言迟愿意,他就可以带她走。

他开车带她离开私宅,一路弯绕出无人烟的半山道。雪铺的不算厚,道路上只有车轮压过的两道延长至无尽头的辙痕。

祝晚吟本以为这次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只要祝言迟带她走,一切都可以。哥哥知道了也不会管。

直到她目光扫到后视镜里两辆远远追上来的车,再到祝言迟踩下刹车,淡然地看着拦截在前路的一辆黑色林肯。

祝晚吟从容自若地坐在副驾驶,不意外地看着从车上推门下来的祝沉林,轻笑了声。

她似叹气地往后靠在座椅上,断然地为此次逃脱结语。

出师未捷。

雪色铺天盖地,天地之间这条孤单的道路,前后的尽头都是茫茫的一片白雾。

像梦。

祝晚吟做过这样的梦。

梦里,她就在这样缭绕的白雾中找不到周濂清。怎么也找不到,无处可寻。

眼下,祝晚吟戴好围巾,推门下车。

她踩着纯白的雪朝前走,停在祝沉林身前。他身上带着霜气,连带眉眼也比往常冷。

他问,要去哪里。

祝晚吟抬眸,眼底似被冬雪净过一般的纯灵。她回答说,找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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