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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不病(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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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晚吟看着手上的古董钟抿着唇举了半晌,而后放回原位。

她跳下椅子,走过去没好气地推开他,你烦不烦。

祝晚吟出门绕过走廊,要下楼时视线落在了墙边那个与人一般高,青绿色的陶瓷落地花瓶上。

祝晚吟不知道这花瓶有多重,总之她上前踹一脚,瓶身纹丝不动。

她眼下看什么都是不顺眼的。

因而祝言迟也眼看着她准备下楼时又折回来,非要推倒那个比她还重的花瓶。

他并没有要阻拦她的意思。

祝晚吟最终也没有能推倒那个瓷瓶。

她下楼摔起了别的东西。

壁炉旁一个精美的木质置物架上,放置着一炳十八世纪珍奇手杖,杖柄镶金白玑玉。那同样是爷爷的东西,祝明渊也不会轻易去动。

此刻祝晚吟则拿着手杖,对茶桌上的杯碗罐壶下手。滚落到地毯外的瓷杯不幸碎了一地,茶罐翻倒,茶叶洒在桌沿,被壶里的热水淌过。

沙发旁玻璃桌上的冰川杯落在地上应声碎开,残留在杯底的伏特加弥漫浓烈的醇意。

祝言迟走下楼,目光从地上的玻璃碎片移到门口大步而来的身影。他停在原处的台阶,搭着楼梯的扶手没再往下。

祝晚吟像是把宅子拆了也不解气。她胡搅蛮缠,任性妄为。

在要继续对桌上的电话挥手杖时,她的行为终于被制止。

祝沉林扣住她的手腕将人往后带了两步,一双眼睛无温地看着她。

他将手杖从她手中不动声色地拿回来。她其实用了力气反抗,但祝沉林看着若无其事,手上的力道却很沉。以至于看上去倒像是她十分听话地自己松手给了他。

祝沉林低头用手帕擦拭玉杖柄,无视一地的乱糟,路过她将手杖放回原来的地方。

多大人了,还来这一套。

小时候就撒泼,现在还是没什么长进。

祝晚吟默不作声,踢开脚边的玻璃碎片,去沙发上躺着。

祝沉林淡淡说完,转过身来重新看向她。

祝晚吟阖目躺在那儿,即便不说话浑身上下也全然是看得见的叛逆。

他慢慢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偏头扫了一眼随处可见的混乱,开口道,这就是你送我的新年礼物?

她依旧没作声。像睡着了一般无视他。

祝沉林无声低眉,叠好手上的帕子,要是撒完气了,就跟我回去。

他说完静静看着她,祝晚吟没有任何反应,大概是铁了心不理他。

祝沉林不在意地继续道,今天是除夕,然后是正月。年后,沈家三少爷会来北城。他想请二小姐为他的未婚妻做一身旗袍。

他随意地说着,祝晚吟眼睫轻微动了一下。

愿意吗。

良久,沙发上的人终于掀开眼帘。

她目光安静地望去,没有回答。

届时周家会好生接待。仅此一次,你会见到谁,我不管。

祝沉林的声音像隔着壁炉的火,不远不近。她眼前能看见的也即是整片冬雪里,有一簇唯一的炉火。而火光深处,是她的梦境。

南城沈氏,一直有所耳闻。沈家与周家的往来会更深一些,所以祝晚吟听说过的消息也并不多。

只是或许沈家三少爷悔婚之事过分沸沸扬扬,这个春节期间,她听到不少传言。

故事挺浪漫。不过听说那位少爷似乎并非有如此专情,这一来祝晚吟倒是更好奇他的未婚妻是什么样的人。

她期待见面。

期待许多。

新春在爆竹声中新生。正月里持续着烟花的气息,很热闹,和往年一样。对祝晚吟来说又好像并无区别,那是一种习惯了的空虚的热闹。

从除夕到初三的这几天,夜晚几乎都是不安静的。祖宅上下的灯长明不灭。

迎来送往,是放纵与忘却一切的末尾和开始。烟火盛开的夜总让人重新抱有无限的希望和憧憬幻想,仿佛重新接受洗礼。哪怕过去的每一年皆是如此。这份莫名的希望也总像太阳,永远有升起的时刻。

世人就是活在这样的往复里。

是生的意义之一。

这段时间是忙碌的。在各种各样的规矩和传统里,祝晚吟很少有时间想其他的事情。但她无时无刻不在记着周濂清。

他已经成了不需要刻意去想就存在的存在。

转眼,正月初九。

早晨起来,窗外一片白。大片的雪花像棉花一样,慷慨地掉落下来,停在人间。

这是今年下的不知道第几场雪。

青山重新素裹银装。

祝晚吟起的不早,这两天白天宅子里比前些天都要静。对了,大家似乎都到山庄去了。难怪多了许多冷清。

祝晚吟下楼独自吃了简单的早餐,站在院子里看雪。

倘若仰头认真看着雪花落下来,有几个瞬间会有万物停滞之感。无边无际,空空荡荡。

她站了许久,身上也停了一层白色的冷意。

二小姐。

祝言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走到她身边,将正在通话的手机递给她。

祝晚吟转头看了眼,接过来听。

祝晚吟。祝明渊的语调依旧是一惯的淡然在上,似乎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她的施舍恩赐。三月初,江城有一场项目庆功宴。到时候会有人接你去。

江城。祝晚吟看着一片软绵绵的雪花落在自己衣袖上,抬眸望着眼前飞舞的白絮问,常青资本的庆功宴?

是。

这些事情不都是哥哥去的吗。

她不太明白,但祝明渊只道,你如今也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

他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祝晚吟把手机还给祝言迟,低头看着地上覆盖起来的雪色。

祝言迟看着她。

良久,他听她开口,言迟。

嗯?

祝晚吟抬眼看向他,江城,你会陪我去吗。

他淡淡点头,会。

他们之间隔着不断飘落而作的雪幕,隔着短暂又漫长的年月。这些时间,像凛冬呼吸间的白雾一样无温,连存在感都很微弱。可也因此才无处不在。

祝晚吟始终觉得在祝家,只有祝言迟和她是一样的。他们是一样的。

祝晚吟目光穿过雪与雾望着他极轻地笑了声,言迟,新年快乐。

祝言迟抬手扫去她眉尾的凝霜,看着她的眼睛。嗓音浮沉轻远,新年快乐。

[无归途的前路,我们是彼此永恒的影子。]

雪下了一整天,不曾停歇。

遥远的暮色开始临近。

这是祝晚吟第二次来到周家的宅子。她跟随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到了一间屋子。这里的院子没有人在,很安静。

屋子里很温暖,空气里弥漫着淡浅的熏香。

进门之后,即可见一张桌上铺陈着各种各样上好的布料,都是做旗袍的好料子。而这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正在挑选布料的漂亮女人。

在室内,她只穿了一件长及脚踝的棉裙。长裙复古的款式和旧色,和这里的一切都莫名地契合。

她似乎有些纠结。

姐姐,二小姐来了!

祝晚吟刚走进门,小姑娘就开心地喊了一声,转身跑走了。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闻声回头看过来。

祝晚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

她眉眼有着特别的生气。就好比隆冬破雪而生的荆棘,生出花来。

祝晚吟一时之间,竟然想到了当年那副被她亲手撕碎的素描画。

这一瞬她仿佛能想象到那个女人的眉目。

二小姐。

她的声音落落大方,带着笑。

你好。

她站起来走近,祝晚吟更清楚地看清她。

祝晚吟看着她弯了弯唇,你好,沈太太。

她说,我叫林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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