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了不算久,停在某处气派大院附近。
祝晚吟从一侧的门被带入场,乘电梯上楼。晚宴看起来很高调,但并不隆重。受邀入场的大概都是江城有身份的人。总之更像是一场朋友之间的聚会。
宴场富丽通明,陆陆续续地有人进门。祝晚吟站在二楼往下看,百无聊赖。她观察着这里四处的布置和来去的通道,无意识地转着手上的玉镯。
附近虽一直有人看着,不过倒是没有太过限制她。她随意走一走也没关系。
周先生。
楼下一道寻常的声音牵走她的视线。
祝晚吟侧眸望过去,看见他站在那里。旁边的长桌上高地不一整齐堆满的酒水,三三两两的人随之朝他走过去。
他笑着,那笑意和她过去见过的笑都不一样。游刃有余,肆意虚妄。好像怎么也落不到眼底。
他身边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
不是夏禾。
松霜绿的长裙,迷雾清风。就像一抹仲夏夜之梦,很美。他的领带与她的裙子相衬,她站在他身边,旁人看去就像一幅画一样。天造地设。
有人叫她周太太,他们在说什么,却是听不太清。这么久,她终于见到他的周太太了。
祝晚吟静静望着她,良久才想起收回视线。
她低眉笑了笑,看着手腕上在灯光下透着清色的玉。恍惚看见了江南清水。她最常想的总是最初遇见他的时候,那似乎是她最好的记忆。
每当她陷在不可名状的漩涡里,就会本能地去想到那时的场景。一幕幕像是水墨画,在她记忆深处日渐清晰。
夜开始深。
渐渐地似乎所有人都到齐了。有人在主台上讲话,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掌声。
恭喜程总,也恭喜常青资本企业长青。
让我们共同举杯,恭喜程先生。
......
楼上同样有不少人,大家都象征性地举杯饮酒。祝晚吟站在原地靠着围栏,哪里也没有去。
程先生。
他就是程渭淮。
她望着楼下那个被众人围拥的男人,视线落在他身上。他看上去儒雅随和,和其他的企业家不太一样。
和祝言迟说的也不太一样。
祝晚吟看着他的时候,下一刻却是不经意撞上了那人抬眸而来的目光。
程渭淮像是完全知道她的存在,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她所在的位置,锁住了她的视线。祝晚吟微怔了怔,也忘记了避开。他眼神平稳遥远,带着浅淡的笑意。凝视她时像是透过她的眉目在看另一个人。
祝晚吟回视他,而后见他笑了笑,随意地朝她举了举酒杯。
不知道为什么,祝晚吟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深不可测。看上去如此平和,却又似乎暗藏危险。
她指腹抚过手腕,抬头环顾四周,找到楼梯之后打算下楼去。祝晚吟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看,原本站在角落的两个人跟了上来。还有那天见到的那个红头发的男生。
他朝她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也没拦她。
祝晚吟转身继续走。
裙摆有些长,她拎着些下楼去。可刚走到楼下,就被一边走过来的人撞了一下,祝晚吟向后踉跄,险些摔倒。好在一只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扶稳了她。
谢谢......
她抬头,话音顿了顿。
抱歉,二小姐。
傅寒山看着她,扶她手腕的动作变成往下牵住她的手,他含笑问,当做赔罪,能请你跳支舞吗。
眼下宴会上放着音乐,确实有人在跳舞。
祝晚吟回神还没说什么,叶辉便已经上前道,不好意思少爷,二小姐今晚不受邀请。
好,没关系。傅寒山看向她,惋惜地轻搂过她的腰贴耳过来,真遗憾。
他轻碰了碰她的脸,简单随意的礼节。傅寒山退开之后,牵着她的手没放开,他笑道,那我们下次。
他目光温柔明净,在她手背落下一吻后与她分别。
叶辉只觉得这些少爷个顶个地风流。
而祝晚吟有些恍惚地看着他的背影,他走前认真看她的眼神令她半晌未有反应。
他刚才贴近她耳边时,声音很轻地对她说:签字。他是让她不要反抗,顺从他们的意思签合同吗。
祝晚吟垂眸看着光彩的地面,静静地思考着。
二小姐。
轻柔的声音打乱她的思绪,再抬眼时,才发觉有人朝她走过来。
你好,我叫宋霏霏。
眼前的女人朝她笑着打招呼,祝晚吟渐渐回神。看着她清丽的眉眼,你好......
她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拢着裙纱,察觉自己说话声音也似乎有些发紧。祝晚吟凝神弯了弯唇,回应她,周太太。
她对这称呼十分陌生,又像是熟悉的。祝晚吟只觉手腕上冷清的玉镯在渐渐发烫,炽热地烙印着胸腔。
她没有看眼前的男人,只敛着眸子望着他的领带,好似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到难过。连注视他眼睛的勇气也失去了。
或许是因为那个只在言语中的人真的出现在她面前,或许是因为亲眼见证了什么。面对宋霏霏,她只是站在这里,就轻易将她过去自欺欺人的不顾一切都粉碎了。
祝晚吟甚至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不知道该为自己感到......感到什么,她不知道。
她想,是不是正如她的父亲和姐姐所说的,她骨子里和那个女人一样,放荡轻浮,毫无廉耻。
如此不堪。
周濂清看着她敛下的眼睫,心肺如窒。那样的疼蔓延至五脏六腑,尽是空荡的冷。
她从来都是那般张扬的存在,从他初见她时便是。一如绽放的玫瑰,带着对着世界反抗的刺,坦荡热烈,灵气动人。他无法抗拒,接受了这份礼物。现在却似自己亲手在一步步摧毁她,折断她。
此刻站在这里的她失去了那份肆意的灵气,她在枯萎,在凋零。
之后有许多人似是得知她的身份,会过来与她交谈。但她没有灵魂般,回想起来也都不记得说了些什么。
等她在想起来去找周濂清的身影,便只剩他一个人了。宋霏霏不在了,他在和别人讲话。
再然后,他请了一位小姐跳舞。
白色礼裙的女人,有着和宋霏霏不一样的美。她是落落大方,偏明艳的美。
看起来他们是相识的。
叶辉在她身边,祝晚吟看着眼前长桌上交错摆满的酒水,随口问他,那是谁?
叶辉看向她,二小姐是问和周先生跳舞的那位小姐?
祝晚吟点点头,你知道吗?
知道。叶辉跟着周濂清也有几年了,何况这事在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没什么人不知道。
周先生的初恋啊。
二小姐不知道倒是正常。
初恋。祝晚吟怔然过后轻笑了笑,原来周先生还有初恋。
她随手端了杯酒晃晃,不过也是,都三十多岁的男人了,没有才奇怪。
叶辉也笑了笑,和她聊道,当年闻哥和应小姐的事大家都知道。本来两个人都要结婚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分开了。
是吗。祝晚吟轻声问,他们在一起很久吗?
叶辉道,应该挺久,大学时候就在一起了。
祝晚吟看着灯光下,即便是在人群在也十分夺目的两个人。他们舞步缓慢,在低声说话,相互看着彼此的目光都是十分温柔的。是未能携手的旧爱,也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她问,应小姐叫什么名字?
叶辉说,应浅浅。
应浅浅。祝晚吟重复了一遍,忽然笑起来,她看着叶辉道,宋霏霏,应浅浅。原来你们周先生喜欢这个调调的?
叶辉扬了扬眉也笑道,可能。
祝晚吟低头轻笑着,望着酒杯里折映的灯光。和周太太一起出席,怎么还可以和初恋情人跳舞。他真不解风情。
叶辉在一边看她瞧着桌上的酒,提醒道,二小姐,周先生吩咐了您不能喝酒。您要是想喝什么,我去拿别的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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