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舒的手攥成拳,她一字一顿咬牙:是你在威胁我。
江谣在同事看笑话的目光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听到有人在说:她就是同性恋,还傍了个有钱的女朋友,啧,看她女朋友长得挺漂亮啊,怎么想不开喜欢女的......
她第一次感觉这么抬不起头来。
高档餐厅光线宜人,环境幽雅,江谣味同嚼蜡地吃着饭,满脑子都是刚刚她跟余舒闹矛盾,她仪态尽失的狼狈模样。她从来没对余舒说过这么重的话。
谣谣?对面男同事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你在想什么?怎么一直心不在焉?跟我出来吃饭不高兴吗?
江谣挤出一个笑:没有,我只是有点累。
这时,服务员推着一个放置着一大束玫瑰的餐车走过来:您好,先生,这是您订的浪漫之约吗?
见江谣一脸不知所措,服务员耐心地解释道:在本店点这份套餐可以赠送配套的浪漫之约九十九朵玫瑰花,这位先生刚才预约了。
男同事对服务员点了点头,取走玫瑰,娇艳欲滴一大束花海就盛放到了她面前:谣谣,我喜欢你很久了,这次出来就是想跟你表白,做我女朋友好吗?
他突如其来的攻势让江谣措手不及,怔了许久才推开花,向后挪了挪:呃...我......
给我一个机会,不要那么快拒绝。男同事直接来了个先下手为强,让她即将说的话又堵了回去。
其实江谣也早发现了男同事对自己的好感,在公司里他总是很照顾自己,也有事没事就献殷勤。无疑,她要是个异性恋,这个男人会是当伴侣的不二人选,但她有了余舒。
余舒...她又想起来她临走时余舒那恨之入骨又心如刀割的样子,她似乎对她太过分了,她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依她不可理喻的性格,很有可能。这个猜测让江谣立刻紧张起来,她后悔不已,想现在就回到余舒身边,确认她没事。
谣谣,我暗恋你很久了。我真的觉得你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我想照顾你。男同事见她不回话,以为还有计划,自顾自地表白,别人说你是同性恋,我不相信,你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可能是同性恋?
江谣皱起眉,有被冒犯的怒意。她抬头看着男同事,他言辞间对同性恋抱有的歧视让她很不舒服。
你对同性恋有什么看法吗?
啊,也没什么看法,就是挺不能理解的。我觉得...很变态,可能这种人是心理有什么疾病吧。
江谣缓缓起身,离他和他的花远远的,而后语气郑重,一字一顿道:不好意思,我就是你口中说的同性恋。我有女朋友了,并且跟她吵了架,我现在很担心她的情况,我先走了。
男同事一脸不可置信,又把花扔到一边,恼羞成怒。江谣从包里拿出钱,放在桌上:这是这顿饭的钱。有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不能接受同性恋我能理解,但你这种什么都不了解就妄加评判的人,我不能苟同。
走出餐厅江谣觉得连空气都清新多了,虽然现在越来越开放,但是性取向始终还是讳莫如深的小众话题。她不求世人能理解,但明目张胆贬低到她头上她就不能忍了同性恋有病?他看不起她们,可知她们又看得起他?
第8章叛逃
走了没几步,她的脚步就定住了,因为她看到前面正站着余舒。她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长发被风吹得一塌糊涂,她脸上泪痕斑驳,看起来非常憔悴和脆弱,再也没了平时的从容自若,优雅自持。
江谣从没见她哭过,她一直觉得她是个很从容淡定的女人,失意颓唐也会用各种笑容来掩盖,从来不会暴露脆弱的一面。
而现在,她定定地看着江谣,眼神空洞。眼泪从她眼中一滴滴掉落,但她的神情极为平静,像在置身事外,冷漠而隐忍。
江谣内疚不已,她每一滴泪都流淌在她心上。她快步跑过去,余舒扯动嘴角,强颜欢笑:你是来跟我说分手的吗?
江谣还没张嘴,余舒就神经质地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了,你还是要离开我了。
她喃喃自语着,转过身:你们都在骗我,全都是骗人的。
她怪异的举动让江谣警铃大作,她抓住她的手,余舒像在梦中,恍恍惚惚,她挣开她,脚步不稳地后退两步,而后江谣就看到她手中多了明晃晃的东西。
江谣大骇,那是手术刀!
余舒一刀一刀割着自己皮肤,血肉,血汩汩地冒出来,在她裸露的手腕处,还有几道刚刚造成的血痕清晰可见。她像感受不到痛似的,机械麻木地朝自己身上割着,似乎通过皮肉上的痛苦才能消减心里无法言说的痛。
江谣吓坏了,赶忙阻止她,她似乎是魔怔一样,只无意识地伤害着自己,江谣抵不过她的蛮力,只得拽住她肩膀死命抱紧她。两人紧贴的身体都颤抖着。
阿舒,你醒醒,我是江谣,我没有想离开你,我没想跟你分手!
余舒在她怀里急促剧烈地喘息着,许久才爆发出哭声,手中的刀掉在地上。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太害怕失去你了......她哭得断断续续,我怕我伤害你,只能选择伤害我自己。你要是离开...我也许会杀了你...再杀了我自己......
江谣全身僵住,心惊胆战地听着她说这些话。恐惧的凉意从后背升起,蔓延到了全身,渗入骨髓。
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余舒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欣喜中,她用鲜血淋漓的双手紧紧抱住了江谣的背,深情地倾诉衷肠,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不会离开你。她的声音宛如魔音,无穷无尽,我爱你,谣谣。
江谣开始感到了窒息。
心理医生可能自己会有心理疾病吗打出这几个字,江谣在网页上搜索。
她真的被上次的事吓到,而余舒之后则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也不敢再提,更不敢再做出什么事刺激她。她每天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余舒再次崩溃又拿自残吓唬她。
现在余舒是不对她施虐了,改对自己施虐了。这种病态的心理让江谣不寒而栗,无法理解,越是和余舒深入交往越发现她这个人好像有双重人格,她危险的另一面,隐藏在她完美无瑕的表面上,谁也发现不了。
江谣一方面想逃离,一方面又想救她。
这也是她跑到老妈的住处,来冷静一下的原因。
老妈推门进来,端来水果:谣谣,查什么呢?
江谣把网页关掉:没什么。
快去洗漱,该睡觉了。
别墅的每间卧房都很大,但江谣没兴趣去享受这种优待,而是跟老妈睡一屋挤一张床上。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射进来,洒在宽大的席梦思床上。
江谣翻来覆去,毫无睡意。她一意孤行跑到老妈这里,类似于离家出走,虽然跟余舒商量了,但余舒不是很乐意,她也没顾及她自作决定。从早上来到这里,余舒到现在都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她开始有点担心余舒会不会生她的气。
新城区的夜很静,听不到一点声音。她睁着眼看窗外,看了不知多久,就在她刚刚有了睡意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像是硬物摩擦的声音又让她一下清醒了过来。
哪儿发出的声音?她心里疑惑,这儿是别墅,上层下层都没人的。突然想起老妈曾说的地板底下有声音,她浑身发寒,仔细地捕捉着那声音。
又有响动,她听不清这响声是什么,响声一直断断续续的,又很微弱,持续了大概十分钟。江谣全身紧绷,心砰砰直跳,转头看老妈,她好像早已习惯,睡得安安稳稳。
那尖锐的声音消失,取而代之是很细微的,很低沉的,如蚊蝇叫的声音。嗡嗡嗡。江谣稍稍坐起了身,听清楚那是在哭,幽幽的,如泣如诉的呜咽。
她环顾四周,房间里空荡荡的,房间外边还有房间,一层套一层,愈显得幽静寂寥。
这儿明明只有她跟老妈两个人住,怎么会有其他人的哭声?难道...这偌大如迷宫似的别墅里还有她们不知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