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始终一无所获,要么诚如郡主所说那人本就是洛城人士,要么其人擅长伪装,又受人荫蔽,藏匿在他们无所触及的地方。
他略带僵硬的将视线落到舞台中央将将出场的两张面孔上。大红大绿,浓妆艳抹,妖娆多姿,多看一眼都觉得浑身不适。
好在他仍能认出乖乖捧着珠盘的是顾兔,而负责揭布的是小裳郡主。
小裳郡主眉眼英气,轮廓分明,又高又瘦,一转身就能将顾兔挡住。顾曦和心头突地一跳,身体已经先脑子一步动了起来。
在旁人被推搡的不满和吵嚷中,顾曦和尚未抵达舞台的边沿,就听得头顶传来颇为耳熟,中气十足的大喝,随之狂风大作,长帘舞动,所有灯火尽数熄灭。
谁敢动我姑奶奶!
顾曦和朝着呵声的方向迅速扑去。
一阵人仰马翻。
待到烛火重新被点燃,舞台上乱哄哄的人群俱是被按了暂停键,东拉西扯倒在一处,而身穿大红袍的顾兔正散着半边发髻,一手揪着一陌生小厮的衣领,另一手举着托盘就要下砸,被身后的顾曦和死死拽住。
欸?
小厮带着哭腔,他明明想上台来帮忙找火的,怎么突然就被揪住还挨了一巴掌又被踢了一脚:姑奶奶你谁啊?
顾曦和赶紧抱着顾兔边拖边跑:你没事吧。
这么有劲的揍人,铁定没事。
顾兔回过神来:小裳郡主说的是真的,那个大盗真的来偷珍珠了,还好我机灵提前一步把珍珠藏了起来,托盘上就是个假货。
她落到幕后墙角站定,又从垫的鼓鼓的胸前掏出一颗鸡蛋大小的粉色珍珠来,伸到顾曦和眼前亮晶晶的让他看。
比起罕见的粉色珍宝,顾曦和还是觉得这一地的层层软垫更有冲击力一点。他现在还是心惊肉跳的,但又觉得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违和:郡主殿下呢?
顾兔歪了脑袋,眨眨眼睛,仿佛在回想短暂的黑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倒吸一口凉气:糟了,郡主被偷走了。
侍卫很快将整座水榭红楼都围了起来,绿翘姑娘敲着扇子在安抚和指挥现场的秩序,口干舌燥,火上眉梢。顾兔在一旁乖乖的递上茶盏,旁敲侧击的打听状况。
挨个盘问呢,今天晚上真是没得睡了。
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去去,小屁孩玩够了就回家早点睡觉去,别添乱。
夜深人静的红楼雅阁中,顾兔与辑盗小分队围着四角桌,痛心疾首的坦白全部过程,事情就是这样了。绿翘姑娘说他们会将所有在场的宾客,姑娘还有小厮都登记巡查,艳湖上也已经派出侍卫和官兵趁夜搜罗,以及负责此次事件的正是傅老爷子。
傅聿点头表示肯定。
众人沉默片刻,顾曦和忽然道:当时情况混乱,要在黑暗的环境中无声无息绑走一个大活人,并且抹除所有证据的可能性极低,尔后郡主的护卫立刻将红楼封锁,周边的街道,湖岸皆安排人手巡防,罗网密不透风,我认为她还在红楼之中。
傅聿忽然轻叩案面:你提醒了我。近日循海河州的线索也并非完全一无所获,洛城之中仅水榭红楼接纳了一批自海河州而来的商客,他们恰恰是以华裳郡主的名义暂宿此间,且持御赐凭证可自由出入。
这个我也知道一点。小梅子举手道,今日上午书画坊的伯伯与我说,他听海河州来了一批商客,本想托关系见一见。因去年海河州富商来时订购了一大批书法画卷,他本以为这批商客或许也有采购的意向。可是他们终日闭门不出,每每上访都寻不见人,一点都不像要做生意的。
顾兔讶然:你们的意思是郡主监守自盗?
她的思路跳的太快,顾曦和说:有一定的可能性。自郡主要求搜查海河州大盗开始,至今日郡主本人失踪,整件事处处透着古怪。也许有人混入了郡主带来的海河州商客中,也许从头到尾只是郡主导演的一出戏。
但是目的何在?
只要我们能在今夜结束之前先一步找到郡主,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顾曦和的办法很简单,傅老爷令下的搜查力度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郡主必定着急脱逃,所以若是有可能的机会出现必定尽力一试,哪怕是个引蛇出洞的陷阱。
傅聿将官兵负责的辖区和路线一一划出,每支队伍都是成结行动,待地毯式的搜罗完毕后才会分散支援。理清楚各个方位的部署之后,顾兔手持灯笼,仍作那副艳丽女倌的扮相,趁侍卫交接之时,在红楼的某角落若无其事的放了一把火。
此处距离海河州商客的房间最近,暂宿的宾客也最多,最是容易引起混乱和恐慌的地带,适合趁乱逃走。
走水啦
顾兔扯开嗓子大喊,她仰着一张又惊又怕,哭花了妆的脸,给匆匆赶来的带刀侍卫指示起火的方向。
本想就此退至人群换副行头,顾兔忽然觉得眼熟,她一把拉住身旁跑得飞快的侍卫,可惜速度太快直接脱手,由不得多想只得横飞一脚踢倒边上长杆,果真听人惨叫一声,左脚绊右脚摔在了地上。
顾兔按住人肩膀,强行扭过头来。
她干巴巴道:郡主殿下,真的是你啊。
眼见小裳郡主满脸幽怨,十分不服:两次了,第二次了,你敢说还是意外?
小裳郡主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经武林高手亲自指点,又在六扇门身经百战,怎么就连番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身上翻车,而这个小姑娘如今做贼似的把自己往角落里拖。
殿下忍忍,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绝对会把你安全的送到傅老头那里的。
我可当真谢谢您嘞。
关门,拉帘,点灯。
中间一张高背扶手太师椅,前边围了四张圆凳。烛火衬起顾兔的下巴,她幽幽问道:殿下何故骗我?
眼前四人正经危坐,或紧张或平淡,被坚硬的太师椅困在原地的小裳郡主索性瘫倒:把你们牵扯进来是我的不对,但此事并非我本意。实际上,这是两件事。
年前小裳尚在六扇门实习的时候,她只通过了理论考试,实践项目一栏需要积累足够多的功绩才能正式拿到货真价实的身份凭证。奈何京城治安极佳,百姓安居乐业,别说天灾人祸,连普通的偷鸡摸狗都看不着,小裳强烈怀疑进入六扇门是母亲为了将自己拴在京城的新计策。
而此时恰逢有消息传出邻国王子前来求取和亲,小裳掐指一算,当下和平年代,邻邦友好结盟,朝中上下身份年龄都合适的女子就自己一个,岂不已经凉透了。事已至此,她更不能坐以待毙,赶紧跑了几匹马,甩了狂追不上的一干人等,赶到海河州的港口,想要亲眼见一见那位年轻王子,若是不满意她得积极求变不是。
顾兔听至此处,大惊失色,嗓音都有点变形,殿下莫不是想要死遁?
小裳说,等会儿,还没那么快。
死遁也是个办法,在那之前,她如愿以偿和浓眉大眼的异国王子见了面,对方直言对身材平板一块的小裳郡主不敢兴趣,气得她麻利跑路,顺手抄了一盒据说打算进贡的五颜六色的大珍珠。
结果那群人一路追至洛城,小裳眼见着下江南的御船越来越近,两边都紧张兮兮。两相谈判,达成一致,横竖你不想娶,我也不想嫁,不如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他们立马化装成海河州的富商,由郡主罩着就在御驾的眼皮子底下安顿,然后郡主打算借海河州大盗的风头逍遥法外,撑到他们打道回府,最后郡主再将丢失的珍珠捞回,还能赚得大功一件,岂不是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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