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婳随手拔掉绾发的簪子,褪下黑衣,叠着腿坐在中央。四周女婢挨着清音阁石壁环绕成一圈。
有一女婢端茶问:您去哪了?奴婢好担心。
秦婳接过茶杯,扫她一眼:你担心?是你背后的主子担心吧?
她自然不流露什么神色,只说倦了,要休息。
楼上,秦婳回到屋内,随手施个结界,快步走到床边,看着奄奄一息的楚言彧。
她问站在一边的刘昔:刚才不是还能打?楚言彧似乎听到她的声音,嗯哼两声,又倒下。
刘昔掀开楚言彧的领口,露出一片皮肉:小婳,你看。楚言彧的皮肉不停鼓动,像有虫子在里面蠕动,十分恶心。
秦婳倒是没有露出嫌弃的神色,坐到她身边,扶她起来,朝着她重击一击灵力:给我去死!
楚言彧瞪大双眼。
安月山
某位无赖最近很后悔。
尹青青看似忙着教众弟子,还是一副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每每回玄芝双雪时都会像泄气一样,呆滞地坐着,一坐一夜。
前夜李易爽来找过他。尹青青只问一句话:你明知他无罪。
李易爽沉默不语,也无话可说。他就是看不惯楚言彧,何况他又不是楚言彧,几位掌门要他下台,他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十极派遗世独立,又自傲独大,早晚会不容于天地间。
李易爽蹲下,看着坐在角落的尹青青,轻声道:青青,他不会死,我早已让人去拔掉他身上的金丝,最多只是失去一身灵力。何况他自己也并无意见。
尹青青抬眼看他,眼底是不解和愤怒。
这个人名正言顺地毁了一个人,居然还在这里若无其事地谈笑风生。
昔日孤高自傲的尹长老露出一双泪眼朦胧的眸子,李易爽心上好似被烫到,强按捺自己:青青,你都没为本尊哭过?
尹青青看着他的手碰到自己的眼,别过脸,咬牙:滚。
李易爽彻底愤怒,两只手禁锢住他,押下他的手,咬住洁白的皓腕,等到怀里人不再挣扎,才悻悻地松口,看着清晰可见的一排红印,像获得战利品的小孩子一样开心地笑。
尹青青红着眼睛瞪他:你简直有病。他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
他是一个男人。
他不是会委身的女人。
可此刻却要处处受制于他。灵力是他的,人是他的。甚至这颗心,也不受他自己控制。
李易爽,我恨你。
他说着,李易爽似乎被什么刺到,摆摆手离去:不管你想不想见到我,我每日都会来。
反正你这辈子也跑不掉。
殿内,尹青青抱着自己双腿,撕下他咬过的那一片白衣,又拔出剑,颤着,一点点,用更红更深的痕迹压下牙印。
十极山
楚言彧正在吐。秦婳想她大概是被吓到,不自觉向刘昔开心一笑。
她这一笑,又被楚言彧看到。
秦婳好委屈,她只是在高兴自己能拔除金丝。
拔掉几根,楚言彧突然受不了,推搡着拒绝。秦婳轻声扶着她的肩:乖,一会儿就好。
刘昔:小婳,他身上的金丝开始钻进体内,你这样,他恐怕会痛死。
秦婳盯着楚言彧的白生生的肩,忽然落下泪。她知道,肯定会疼。肯定会疼到生不如死。
楚眉眉轻描淡写跟她谈及楚言彧时,她心都快要死了。
一百根金丝。从未有人受下这完整的刑罚。楚言彧拼着灵脉断裂活下来,又有多痛?
这么能忍痛的人,都变成这样
她正落泪,忽然感到肩膀被碰到。虽然碰她的人没劲,她还是顺着她的手砸进她怀里。
我不疼。
楚言彧顺着她的头发,笑得格外灿烂,浅浅梨涡蘸着点点金光偿还一切的如释重负。
秦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明明已经长大,每次到这个人这里,都是输。
凭什么。
只要是这个人,总会让她歇斯底里。
秦婳玩着楚言彧的头发,两人躺在一张床上:言彧,你杀了好多人。
是。
难受吗?杀人,不会是你本意。
没。
良久,楚言彧翻身,看着秦婳的眼睛,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桦桦,你会在意吗?
秦婳:在意。
楚言彧眼底仿佛寒潭。
秦婳勾上她的手,我怕小婉杀的人是自己。
楚言彧眨巴两下眼睛,而后垂眸,眼底含泪,不敢看她。
秦婳继续说:小婉,你可以杀死所有人。但你不可以杀死自己。
她把她的手放在心口,轻搂住她:我会怕。
楚言彧咬着她衣襟,歇斯底里。
唉?师哥呢?秦婳忽然惊觉。
楚言彧咳嗽两声:早走还没说完,她又晕过去。
言彧!秦婳抬手要打上灵力,手腕却被抓住。楚言彧闭着眼,非常顺从地说:轻点。
让你吓我!对了,你上一世是不是还娶什么陈昙?
楚言彧一下子坐起来:你都知道了?!
秦婳皱眉:原来你是装得啊!再见。
走出房门,秦婳听到楚言彧在咳血。她闭上眼,无声流下泪。
两个人都知道,但都不说。真相太残忍。楚言彧这个样子还能活多久?一年?两年?
说不定比尹青青死得都早。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受非人的刑罚,承受所有痛苦。
屋内楚言彧听到屋外无声,徒然爬到床边,跌下床,摔在地上。连着摔出来的,还有一滩难看的血水。
亲自照顾楚大少爷半个月,秦婳可累够呛。这人跟着大孩子一样,吃个饭还要喂
不过楚言彧吃得享受,秦婳也开心。
张嘴。
啊
啊!楚言彧的嘴险些被木勺捅串。
秦婳突然咳嗽:言彧先自己吃
楚言彧像一只摇着尾巴的狗:不。言彧要桦桦喂。
秦婳脾气近来见长,把木盒里的饭都倒给她:自己吃!
楚言彧拿着碗,听见门外的秦婳小声喊了句:师哥。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结局这么欢乐?不太好
刑,反正甜文(自暴自弃中)
第153章于心中相侯
?
屋内一张木床,一面镜子,还有一把木椅,墙壁上有一幅画前世的徐桦桦。一切都保持原样,所有物品陈列的都是楚言彧喜欢的样式。
很久没有回到这里,秦婳保存得很好。楚言彧再次睡在这张床上时,不再是一个人。
即使睡在密室,也有秦婳一起。
楚言彧能下床了,便打开天花板的密室入口。
密室里木柜一排排,有少许灰尘,上面毒药解药琳琅满目,刀枪箭矢数不胜数,都是她的。秦婳未曾动过。她看到浅案上有两个茶杯,只一个茶杯有茶渍,看来秦婳经常来这里一个人坐着。
另一个茶杯,是给刘昔备的吗?
她坐下,扫到柜子上有一个包着的手帕,复起身,走过去打开。
这是她的方帕。绣着游鱼、红莲、细石。里面包着一块咬过一口的已经干瘪的樱花酥。
楚言彧轻嗅,把头埋在帕子里,轻咬一口。很甜。久放后沉淀下来的蜜糖那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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