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出现的人这会儿正站在院子里。
陈林虎背上背着陈童,这小子跟他还算亲,趴在他背上非要伸手去够隔壁长过墙的石榴树的树枝,够不着还傻乐,手举累了就一趴,脸往他后脖子上拱。
他抬头的时候瞧见二楼站着的张训,对方的表情不太清楚,隐在缭绕的香烟雾后,也不知道站在那儿看了多久,见陈林虎抬头,才开口笑道:这谁家小孩儿啊少房东?
声音有点儿哑,也不知道是因为抽烟还是其他什么,还带着点儿放松后的慵懒。
我弟,过年跟我爸一块儿来玩。陈林虎说,扭头跟陈童说,口水都蹭我脖子上了,一会儿爸醒了你找他背你。
陈童笑呵呵地勒着陈林虎的脖子,晃着两条小短腿,跟张训打招呼:哥。又把脸贴在陈林虎的头上蹭,哥~
小孩儿年纪就这么大点儿,语气却已经能分出亲疏远近,喊陈林虎的那声哥里都透着亲昵。
张训也冲他笑着挥挥手,逗着他说话,眼睛却看着被自己一半儿血缘的弟揪头发还没发脾气的陈林虎,心里愚,这才是真兄弟。
这跟喊不喊哥是两回事儿,不是喊了就真能把那道线给划清楚了的。
张训心愚,真当弟弟,也用不着他一直喊哥才能提醒自己。
他心里被心虚和寒冷吞没,向后退了两步,直到看不见陈林虎的脸才停下。
作者有话要说:
陈兴业来了!但陈兴业很快就会走!
至少也得先喂各位点儿糖再说(狗头
第37章
陈林虎怕挂在他身上爬来蹭去的陈童掉下去,站在院儿里也不敢乱动,直到睡醒了的陈兴业端着一盆炸好的带鱼走到小院儿才松口气。
怎么又吊你哥身上了?陈兴业搭把手,把小儿子接过去自己抱着,你又长肉了知道不,跟个小猪崽儿似的。
陈童嘿嘿直笑,又开始蹬着陈兴业肚子要往他爹身上爬。
他现在沉了,再让你抱你别老惯着,惯得出门都得抱着走。陈兴业扭头跟陈林虎说话,抬手朝他的脖子一抹,摸了一把陈童蹭上头的口水,陈童,你哈喇子灌你哥一脖子,羞不羞?
小孩儿看了一眼,捂着脸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小屁股上挨了陈兴业轻轻一巴掌又不乐意了,不让陈兴业抱,伸着手找他哥。
陈林虎抹了把脖子,把手上的口水蹭到陈童手上:物归原主。
你少搁这儿瞎闹。陈兴业有点儿想笑,忍住了,抬脚踢了下陈林虎的小腿,他才多大,你跟他计较这个。
他才多大你就踹他,老陈头也走到小院儿,大着嗓门又跟陈林虎道,你也不知道躲躲,看裤腿上这脚印儿!
跟在他身后的诸丹也笑:脱下来洗洗,你爸真烦人。
陈兴业这次来宝象可以说是拖家带口,陈童和诸丹都一道来了。
陈林虎跟诸丹关系还行,诸丹跟陈兴业再婚的时候他都十几岁了,熟络肯定是熟不起来,诸丹性格挺好,也不强求有的没的,对陈林虎能照顾就照顾,和平友好地相处到陈林虎上大学。
不用。陈林虎看了眼自己灰色运动裤上的脚印,抖了抖,回头我扔洗衣机里就行。
就是,他皮实着呢,从小到大都这样,陈兴业说,但还是跟着过去拍拍陈林虎裤腿儿,刚才听你跟谁说话呢?
邻居。陈林虎抬头看向二楼的阳台,没瞧见人,愣了愣,下意识太高了点儿声音喊道,张训?
张训蹲在地上把烟按灭,楼下小院儿里陈家人热闹的动静听得清楚,他脑子乱的很,听见陈林虎喊自己,不由吸了口气搓搓脸,把平时的表情又挂出来,站起身朝楼下打招呼。
年轻人租的二楼啊,诸丹把自个儿上蹿下跳的猪崽儿子抱起来,挥着他的小手跟张训打招呼,童童,楼上的大哥哥都瞧见你在这儿闹人了。
张训配合地嗯了声,端着语气道:大哥哥看你往你哥背上爬,跟猴上树似的,还挺厉害。
陈林虎听见大哥哥三个字,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
过年不回家啊?陈兴业也是来宝象才知道二楼的房子被租出去了,本来还有点儿不乐意老陈头不跟自己打招呼的行为,见打招呼的租客年纪也不大,语气缓和不少,多大了?在哪儿上班?
你管人家那么多事儿干嘛,查户口啊,老陈头不耐烦陈兴业在这儿问东问西,跟张训摆摆手,吵了点儿啊张老师,过年这几天人多,你忍忍啊。
张训笑道:没事儿。
您那耳朵听力知道吵不吵的吗?陈兴业哼了一声,捏着块儿炸带鱼往屋里走,初二过完我们就走了,您就跟虎子在这儿清净吧,反正你耳朵背他屁话少。
陈林虎愣了愣,他以为陈兴业这趟过来好歹能多待几天陪陪老陈头,毕竟也几年没回宝象了,没想到初二就得走。
虽然早知道陈兴业一直都这样,但他还是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陈林虎再抬头,想问问张训怎么过年,却发现二楼阳台上空无一人,张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屋,连个招呼也没打。
一楼小院儿很快又空下来,陈林虎站在原地扬着头,昨天夜里楼顶上张训压他身上的感觉缠了他一晚上,但这会儿□□冷的风一吹,好像是空荡荡的一场梦。
屋里陈童又开始嚷嚷着喊他,陈林虎把心里那点儿波澜抚平,这才往回走。
因为家里人猛地多出来好几个,午饭早早就开始准备,老陈头跟陈兴业至少得有二年没坐一起吃顿饭,年底的这顿就特别难得。
老陈头嘴上说着不稀罕陈兴业,到底还是张罗了一大桌菜,开了瓶酒,连陈林虎都顶着陈兴业的压力分了一小杯。
半瓶酒下肚,热菜上桌,陈兴业的话匣子又拉开了。
我同事家那小孩儿,跟虎子差不多大吧,都在大学创业了,陈兴业夹着藕片边吃边说,我看陈林虎做生意什么的够呛,还是得换个专业,现在都能跨专业考研,搞画画什么的没前途。
陈林虎皱皱眉,没接腔。
扭头见陈童已经啃光了一个鸡腿儿,正咂着嘴瞧他,脸上吃得油光锃亮,逗得陈林虎想笑,没管诸丹的劝,把自己那个鸡腿儿也夹给陈童。
嗯,是,老陈头又撕了个鸡翅给陈童,阴阳怪气地跟陈兴业说,做生意还能遇上什么金融危机呢,开公司还能破产,上班都能下岗,哎你看这事儿神奇不神奇?
陈兴业让他噎得够呛:这不一回事儿。实在不行考个老师公务员什么的也可以,这事儿得提前规划,像他这么自由散漫,时间转脸就过了。
我自己会规划。陈林虎淡淡道。
就是,老陈头说,时间转脸就过了,能归自己决定的时间能有多长,你还搁这儿跟他抢。
被两面夹击,陈兴业不乐意:他能规划什么?花时间参加没什么用的比赛,成绩也就那样,有这功夫不赶紧学习努力将来怎么办?
陈林虎夹菜的手顿了顿,嘴里的饭都没了味道。
你少找茬,老陈头也不高兴,声音大起来,他小时候你跟他妈天天忙工作,管都不管,他能老老实实长这么大你就偷着乐吧你!现在人家长大了,你工作也熬出头就等退休了,又腾出手管他了是吧,真是做饭烧驴粪,缺德带冒烟儿了你。
陈童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但不怕老陈头的大嗓门儿,吃了老陈头的鸡翅就很捧场,还拍手直乐。
我怎么没管?陈兴业撂下筷子,我是缺他吃了还是少喝了?我那会儿忙你不知道?工作那么紧,任务重,我哪儿有时间?
你小时候我自己带你,我有时间?老陈头哼道,照样中午买饭回来陪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