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将她夺回来的,他想:连同我失去的所有一起,然后将那些胆敢动她的杂碎跺进十八层地狱。
像当年他送金光善下去那样。
这辈子我并非没做过最后后悔了的事,可杀金光善,我不后悔,就算为此堕下阿鼻地狱我也不后悔,看着他在那些老妓身上一点点没了声息,那个过程,我一直在快乐,我一直一直都在快乐。那种感觉像自由,谁说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君若不德,臣凭何尽忠?父无养恩,子又何必报之以孝?那种感觉像自由,如果逃不出思诗轩,我至少逃离他了,不是吗?
蓝曦臣终于隔着小案,握住他的手,像想要安慰一个陷在梦魇中的孩子:思诗轩已经烧掉了,被你亲手烧掉了。
可金光瑶挣脱了他的手,告诉他:二哥,你太天真,它已经长进我的骨子里了。
我说过,思诗轩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爱着妈妈的人,一种是想要成为她的人,而我就属那后一种。那一年巴蛇象骨做的骰子,我也给悯善做了一个,南国的海红豆,嵌在金子勋的贱骨头。
他在蓝曦臣一瞬间张开的瞳子里笑:
掌控让我觉得安全,我牢牢地控着他,让他的性命、他的理想、他的信仰、他平生的指望都依附在我身上,那让我觉得我是那个牵着丝线的人,我这般的人,不就是另一个妈妈吗?
可我还是忍不住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牵着我的荇花烙印的人,我总觉得她还在人群中,所以,我脱出思诗轩了吗?我好像只是将思诗轩带出来了。
我想当另一个妈妈,因为我怕
他说着怕,便真有了怕的神色,那是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就像那年逃去兰陵的路上,他试过各种各样的法子,拿刀去划,拿浸了滚水的布巾盖在脚踝上然后猛地揭掉,连同那层皮也揭掉,可它总还是能长回来那枚荇花烙印,它似烙在他的骨头里,剜出所有的血肉也挥不去:
我怕,我怕哪一日,她便又回来了,借着别人的躯壳。
所以,二哥,你猜,这十几年,我有多怕你呢?
04
说说吧,你们是集体被投了毒,还是被下了降头,做出乱葬岗上那种蠢事?
这句话,等到顾思明处理了苏涉身上全部的伤口后,江澄才终于有机会再问他。顾思明在被他嘲笑你现在怕是急着去沐浴更衣时看着发梢上不小心沾染的血污有几分怔然的样子留在了他脑子里,让他觉出些不对劲,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好将它丢去脑后。
现实中,这件事与敛芳尊无关,苏涉淡淡地道。
所以是你自作主张?江澄听了这话,有几分不耐烦。
苏涉愿意扛罪,他要是能扛下来,江澄自是乐得如此,可百家肯不肯就此收手就是另一回事了,乱葬岗之后紧接着就是那两个女人,而就凭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舆论的风向便立刻转了,而这又不光是因为那群说话做事皆不过脑子的孩子们,更多的,是混在百家中的人,这分明就是针对金光瑶的阴谋。他的敌人隐藏在百家之中,到处都是。即使苏涉想硬扛,也没用。
可苏涉的下一句话,却让江澄眼皮一跳,眉毛一抽。
苏涉说:我也没做。
苏涉顶着江澄更不敢置信的眼神笑了,顾思明让他轻松便做到了这一点,笑出来。顾思明那一番折腾确实让他好受了不少,他还有力气说话,他说:
要是我做了,替仙督顶着,我自然愿意,可是替旁人顶这个罪,凭什么?
这话语中的一些东西让江澄竟然违反常理地想要相信他,随即江澄就气急败坏了起来:那你当时为何便慌了!一边是夷陵老祖,一边是你,你明明还有辩解的机会!你没做,干嘛跑!
是宗主让我撤的,可他和金光瑶另有联络方法这一点苏涉显然不会告诉江晚吟知道。他沉下声,静静地吐出三个字:蓝启仁。
江澄杏眸微瞪,立时便懂了:是了,并非一边是魏无羡,一边是苏涉。而是一边是蓝启仁和整个蓝家,一边是苏涉。
蓝启仁德高望重,又有刚正不阿的名声,他的话不是一般的有份量。可他站在蓝忘机这边,不但允了他的禁言术,还在明知道蓝忘机身边的就是魏无羡的情况下,选择维护。跟蓝启仁甚至整个蓝家比起来,苏涉就是百口莫辩了。
可是
再加上几个托呢?苏涉看着江澄:我在进伏魔殿前灵力都还是不在的,进了殿中,众人挤在一处时,灵力却突然回来了,那期间我可没有和姑苏蓝氏的人又过过近的接触。
你的意思是有人下套,不只是蓝氏的人。
围剿乱葬岗的队伍中,有不少都是倒金的人。这点江宗主之后不也看清楚了吗?
因为什么?
还能是因为什么?
第二批瞭望台。
江澄闭上了眼,一时间有些恼怒:瞭望台的事,他也是不爽的。穷了百家,肥了四明。
一千二百座瞭望台,都是用百家的钱建起来的,可这台子需要的又不只是钱,它们还得被人镇守,百家人手有限,自然只能吸纳散修。最初大家乐得如此,驻瞭是个苦差事,他们那些养尊处优的子弟,谁愿意呢?可苦差事被人担了,人家退下来时,便得有安置,各世家人手早已饱和,养不起那么多,仙督让他们自力更生,立个门派,专做安置,这话百家听着也欢喜,直到他们数了数:如今半数以上的瞭望台里四明派都成了半数以上的那方。
它被养大了,养肥了,成了个有一千零一只眼睛的庞然大物。
而这时,在第一批才建成了五年的情况下,又提第二批,他们可不得往死里整你们吗?
别说他们,听到清谈会的议题时,我都想往死里整你们,可偏偏整你们不打紧,万一一不小心把金家也给整垮了,那岂不是把金凌一份可能的家产给整没了?
江澄没那么天真,那么多家族能聚在一处打到一个人,打完之后必定是瓜分。
射日之征养大了百家的自信,哪怕是温家那般的太阳都能被射下来,更何况一个兰陵金。
有蓝家在前面义正词严,再有周围的人顶声附和,将他的罪名砸实在那里,说到底,于琴曲一道,蓝家从来都是权威。你说是稍做改良又如何?蓝启仁说你是用心不良,你便是用心不良,他们根本不会在那种情况下还去寻个验证,一句话便足以要你的命。先就地私刑处置,再直接问罪仙督。
江澄这般说着,危险地眯起了眼。
乱葬岗不是设给魏无羡的套,而是设给金家的套,以小辈们的性命为诱饵,将他们引上了乱葬岗,那时魏无羡不一定会去,可作为金光瑶代理的苏涉却定在其中。苏涉不撤,便是被乱刀砍死的命,他们根本不会给他辩解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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