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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率然》(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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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有件事从没告诉过苏涉知道:他对他一直存着等量的爱惜和鄙夷。

他需要这样一把刀,他爱惜这样一把刀,他瞧不起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却甘愿做旁人的一把刀。

思诗轩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爱着妈妈的人,一种是想要成为她的人。他宁愿成为后一种,可他有时还是不自禁地在前一种人的眼里看到自己。

如果是七八年前还陷在思诗轩里的孟瑶该是会将那段梅枝从中折断,将那开得正艳的红梅扯下枝头撕得粉碎,如果是已破开了心魔的金光瑶该是能看懂蓝曦臣千里赠梅后的那点真心和负气离开时难得外露的稚气。

可他哪个都不是,就像,时至今日,他也哪个都不是。

而蓝曦臣的真心又总包裹在他太过强盛的掌控欲里,或者该说他的真心因为早年畸形地扎根在那掌控欲里,而就此与它相缠相绕,长在了一起。

那时,他不知道妈妈,不承认温若寒,更恶心金光善,金光瑶是他一人塑出来的一样已不再能被定义为棋子的让他爱不释手、日思夜想的小东西,让他时不时要自省一番,自己是不是玩物丧志。

所以,那时的金光瑶与如今的金光瑶皆不懂他,总不吝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摩他,却又离不开他。只是在针扎一般的笑容滞了一瞬后,便挑了只长颈细口的古铜瓶,插了那梅花,亲自去姑苏,马不停蹄。

他那时身上已佩着蓝曦臣给他的通行玉令,毫无阻碍、无需通报便一路到了寒室外,大冷的天,蓝宗主却似全无知觉,就那么大开着窗,坐在窗前,借着蒙蒙亮的天光扎着一盏纸灯,也瞧不出是不是在生气。可他的脚步声已到了窗前,这人却也不抬头只装不知,便自然是在生气。

金光瑶见过上头人使小性儿,特别是温若寒,虽然没有一个温家人敢把温若寒的小性儿当小性儿来对待,每每遇上便诚惶诚恐,数来数去只两人例外,一个是温旭,他从未见过温旭,却听温家的苍头提起过:大公子从小时候起便是一副倔脾气,每回惹了宗主生气,认错、挨罚皆是利落,就是总倔着一张脸,给宗主摆脸色看,爷俩对着给对方脸色看,每回都把叶徊大公子的侍卫头疼地只得自己上手捏孩子的腮帮,硬捏出几包泪来,让他认怂。一个自然便是那时的孟瑶,他总有办法哄好那只不定时便喷起火的凶兽。

金光瑶擅长哄人,他如今连花带瓶,将那疏枝红梅先举过了窗,捻着分乖巧地讨教:

二哥看我选的这瓶子,如何?

蓝曦臣听了,还真放下了那灯,然后慢条斯理地将视线,移到了那梅花上去,指点起了他。

瓶插梅花,最忌用瓶华丽,喧宾夺主,以深色、素净者为佳,且多只插一枝,喻其幽姿不入少年场【2】。

金光瑶的娘亲虽读过些书,却到底只算得上个烟花才女,世家里真正追求的雅皆是蓝曦臣手把手教的他,让他在清谈会上不至被笑掉大牙,被旁人猛然忆起了出身。琴、棋、书、画,古玩风雅,他教,世家里那些宗主需要明了的事务和那些宗主需要做出的权衡,也是蓝曦臣教的他。

他说蓝曦臣塑造了他,这不是假话。

就连这插花一事,蓝曦臣也是真的不带藏私地在指点他,从选瓶讲到用水再到插贮,说到兴起,过了一时才想起金光瑶人还在外头扒着窗沿、忍着寒风乖巧地看着他。他这才将人让进了屋,闭了窗,点了火盆,给他倒上热茶。

至于,他是真的刚想起,还是故意,金光瑶依旧是拿不准的,蓝曦臣喜欢教他,自然也会罚他。那是一个掌控者的必备,就像他喜欢调教悯善,也享受罚他、吓唬他。

那时的金光瑶虽还不是金宗主,却也已是敛芳尊,是没了大公子的金家的二公子,他也是个上位者,也有自己的脾气。

金光瑶对蓝曦臣的乖顺里随时随地都藏着根针,他挑起那盏精致的素纸灯,突然一笑:

瞧见二哥扎纸灯,我就忍不住想起兰陵的工匠新做出来的一种灯了,二哥见过用羊角做出来的灯吗?

羊角灯,二哥,你记得吗?说这话时,金光瑶的眼睛带着几分邪性,也沾了一丝怒意,羊头上长得角那般硬那般不透明,怎么就能做灯呢?可它偏偏能,只要它经得起折腾。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啊,我这般对悯善,却不许你这般对我:羊角硬,平白的自然没法塑形,所以首先得把选好的角截成圆筒,放在开水锅里,和萝卜丝一起焖煮,除掉它那身下贱的腥气,也把它那能顶人的犄角给煮软了

我刚从思诗轩出来时,身上肯定也一身下贱的腥气吧?那三个月里,你与我虚与委蛇,我方才没告诉你,那确实让我对你产生了一丝希冀,若我没被骗住,那任你再是个奇货,我也没一丝幻想可抱,不是吗?

然后再拿那种做鞋的楦子塞到里头,用力地撑,将羊角撑得薄上一些。就这般反复地煮,反复地撑,每回都换大一号的木楦

你将我从聂氏诱到金家,打着让他吃点苦头、打磨我的主意。你帮我认祖归宗,在我在金家时,在我面对脾气愈发暴躁的聂明玦时,别开一只眼去,却又伸出一只手来,总是出现的恰到好处,打着让我靠向你、利用旁人却只真心依着你的主意。你知道我其实看到了你因轻数节拍而微蠕的唇了吗?

慢慢地,它便被撑成了又薄又透明的灯罩,可二哥你猜猜,兰陵的工匠,平均要废多少只羊角才能做出一只羊角灯?二哥,我是你的羊角灯吗?

你是我的妈妈吗?我是你的羊角灯吗?

这话他终于这般直白地问出了口,这样的话轻轻巧巧地落下来,一颗石子丢下去,却在蓝曦臣的眼里砸出了惊涛骇浪。

不是的,他想答,可他能这么说吗?如果曾经一度可能是的。不管是不是出于不知,他都曾经一度差点撑破了他。

有了第一回卡漏了点的救援,第二回即使没有算计,这人也不会信了。

狼来了,狼来了狼如今真的来了。

蓝曦臣突然想起有回他与金光瑶一同夜猎,准备回程时发现天色已晚,又觉得除了那邪祟后那湖中的景致便极不错,便干脆解了缆绳,任舟飘荡到湖心。

绵蛮黄鸟,止于丘阿。道之云远,我劳如何。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

那晚金光瑶口中唱出的曲,带着点幽幽的味道。阿瑶的母亲不愿教他琴,他却自己听会了,她更不愿教他曲,他也听着哼着便会了。

羽毛亮密的小黄雀啊,停在弯弯的山坡上。路途太遥,跋涉太苦了。

也许,阿瑶也是会累的,那时的蓝曦臣想:然后盼着这么远的路,我能载一载它?

他们的关系被困在一个舒适却又没那么舒适的怪圈里,最后没有一个人放下身段、鼓起勇气说:我们该试着跨出去。

他以为那是金光瑶试探着递出的一只手,可第二日,金光瑶便告诉他:他要和秦姑娘成婚了。

于是,他恼羞成怒。

他当时被那愤怒一叶障目,此时却隐约想起,那首曲子,在云萍时,那个孟瑶便是对他哼过的,就是那日,雷雨夜,荇花的烙印露在他眼前,孟瑶将自已一半的身世诉给他,吹熄灯,在绵绵的雨声里背着身子,哼着这首歌。

那曲子并非没可能是唱给他的,正是因为它曾是唱给他的,金光瑶才想要以此作结。

只是天公不作美,秦愫、如松,也是错的。

从某种程度上说,金光瑶其实是个追求仪式感的人,他在思诗轩里曾有一串红豆,后来他第一样给苏涉的东西也是红豆。金光善对孟诗不闻不问,他便叫他最终死在女人身上。云萍时,蓝曦臣没回应他哼给他的歌,所以,那日湖上船中,他才用那首歌告诉他:我要离开你了。

那他今日,将自己曾经对我所有的疑惑诉给我,又是想做什么?这其中带着某种终结的味道,但他心头升起的预感告诉他:那其后等着的,绝不是他期望的。

随着这个认知灌入脑海,蓝曦臣感到一阵凉意自脊背向下滑去,他看着眼前这人,慢慢地道:

你早已不信我了。那夜观音庙,你试探着所有人,也试探着我。但是,对于我的话,你早已不信了,我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可能说服你。那如今,你又是为什么能与我讲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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