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所说的聂氏开族会到聂明均的死恰是七日。
若是对付仇人那自可理解,但若是自绝,那又何必何必让自己这般受罪。
回风,金光瑶这般提醒他:他的佩刀回风,他用一死断掉了唯一的实证不错,却也会给聂家留下又一把急需处理的凶刀,他虽不若聂明玦那般刀灵缠身,但他的回风也在射日之征中饮了不少血,该也是把凶刀。他用伤魂给聂家买来了一个喘息之机,让他们有机会找到新的贩尸人。
聂明均是个狠人,当时把金光瑶气得牙痒痒的狠人。
那之后,他又断断续续得知了一些,从聂家最不起眼的家仆那里关于那人人生的最后几日,以期得到更多的线索。他去族医那里拿了药,去祭拜了自己的娘亲,便去请聂明玦召开族会。
没有聂明均在拿了药后,除了去祭拜了娘亲,似乎便没再联络什么人。
而自聂明均死后,聂家便完全断绝了与老牌贩尸世家的联系。自那之后,他们该是找到了新的卖家了,让他和苏涉那两年的辛苦所得尽数虚化。
可他死的不是时候啊,金光瑶苦笑:那时候,我最需要聂明玦死了,我最想聂明玦死了。
06
那日结束后,百家到顾府休整,江澄并不急着跟上,故意落后几步,走到正在关心思追伤势的自家外甥跟前,气哼哼地道:什么脏东西便捡,交出来。
说完便将金凌攥在手心里的东西抢了过来。
他从方才便瞅见了:上次在他那儿拿还受着伤的手团泥巴,这回又往刚灭了火的焦土里伸。这倒霉孩子!
他摊开手瞧了瞧,幸而这回不是个烫手玩意,被烧得黑黢黢的没错,却似是及时被用水符扑灭了,这是个小木雕,方方的一张脸占了整个身子的三分之二、三只小短腿只剩下两只和一个断口,方面三足,这不是涉神吗?
江澄眉毛一抽,顿时觉得自己被外甥狠狠咬了一口的肩膀又有几分疼了。
只是名字一样罢了,跟他不是没关系吗?你别多想,他这般悄声道,生硬地拍了拍金凌的肩膀,把那东西又递回了外甥手里,哄孩子一样。
苏悯善,你是不是命中犯火啊?金凌恹恹地把那小东西又藏回了袖子里,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晚了一步,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
顾思明在不远处回过头,正看到这一幕,不禁眼皮一跳,那小玩意明明是木头做的,竟还没被这一场火烧个干净,不过,一阵烟熏火燎后,应该早没了吧,他为了引诱温宁而注进去的苏涉的气息?
幸好方才为了保险,将人转移到了永城去,否则这小祖宗万一鼻子也奇灵无比,他不是给旁人做嫁衣。过几日这些人走了,真要栽几棵梅树到院子里。
蓝思追再醒来时,身在顾府,前来助阵的那些家族在则顾思明的府邸内开庆功宴。
你不必去,我等会儿让人将饭食送来这里。你吸入了太多烟气,这几日需好生养着。
顾思明说完这话,便走了,留下蓝思追一人看着头顶的房梁。
两岁之前的生活本就记忆不深,如今它们又回来了,以极其模糊的方式,偶尔荡进眼中的面孔如吉光片羽,一个个都是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阿宁叔叔在哪里?他现在与大家在一起吗?还是只是陷在黑暗里?
蓝思追这般想着,突然便受不了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他从床上支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至门前,然后在听到从门外经过的人的议论声时,止住了身。
那日晚上,蓝景仪半夜去敲了金凌的房门。
不好了,不好了!蓝景仪的言语里带着惊慌,拉着还未理好衣服的金凌便往蓝启仁住着的客房跑去。
云深不知处不是禁止疾行吗?金凌睡眼惺忪地想,便看到本该还在养伤的蓝思追跪俯在蓝启仁面前,穿着件常服,抹额与家袍都放在一旁。
蓝愿请退出家族。
这是怎么了?金凌没明白过来。
我叫温苑,蓝思追望向他和蓝景仪:我是温家的人。
曦臣当初既允了忘机将你带回来,便是做好了面对这争议的准备,蓝启仁说。
可是,我已经选了,选错了,虽然不后悔,但蓝思追想,错了便是错了:今日早晨时先生明明还和我说过,抛弃过去的所有,蓝氏便会有我的位置。可我没能抛下,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置蓝氏声明于不顾,这事既然做了便该有后果。
我也不能再带累蓝家了。
可你还是个孩子,蓝启仁何尝没有听到那些议论。
你听清了吗?管鬼将军叫叔叔,那蓝家的孩子不会根本是温氏余孽吧?
可他明明带着亲眷子弟的抹额。
这样的传言一旦开始,便不会停下来,对此时的蓝氏,确实是雪上加霜。
可蓝启仁还是下不了这个狠心:可是你还是个孩子,你离开蓝氏,能去哪儿呢?
四明派。
蓝启仁抬头望着突然出声的金凌。
蓝老先生,金凌将门从身后关上,提醒蓝启仁:四明派不计出身,这是它立派的宗旨,同时也是百家对它的承诺。那里也有许多比蓝思追更小的孩子,他们会接纳蓝思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