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不舒服地动弹了下,惊异地微睁大了眼睛。
蓝家小辈当众拿些陈年旧事和风言风语羞辱一个说不出话的人,蓝家依旧不管
蓝景仪在一旁一噎,想出口说话,金凌却只对他笑笑,没给他这机会。
魏无羡拿着张废纸唬人,蓝先生似也对此颇为配合
蓝启仁听了这话,如今也只能暗叹一声糊涂了。
这又封嘴又羞辱又扣锅的,换个旁人自是不会多想,毕竟姑苏蓝氏是玄门标杆,蓝氏出来的人各个都尊师重道,知书达理嘛,哪里会不问证据,仅凭一两句逻辑不通的推测臆断便给人定罪?可苏悯善这人他小肚鸡肠还爱疑神疑鬼啊
哼,就站在自家外甥身旁的江澄冷哼一声,你这说得到底是他小肚鸡肠,还是蓝家人没有教养?你这说的是他疑神疑鬼,还是蓝家人不讲逻辑随便冤枉人?
他就想啊,这又封嘴、又羞辱、又扣锅的,接下来可不就是要杀人灭口吗?而这时候在场的人里,为数不多还保有灵力的便是他自知不敌的含光君。在他看来,他不跑的话,不就是等着让人杀吗?毕竟含光君对同道出剑的速度,可是比对付邪祟时还快呢。
金凌这话一出,蓝忘机立时神色一凛,脸色也渐趋暗红。原来金凌拿小针试探了一圈,挨个儿伺候了一遍,却是要回过头来狠狠刺他。
这话说得尖锐,修仙问道本该志在除祟救民,而非同类相残。当年温逐流为何被众家所不耻?若一个人修为高深,他得来的该是敬畏,而非那般的畏惧和厌恶。可温逐流犯了忌讳,他的化丹手对付邪祟时没有丝毫用处,对付修士却能一招毁人根基,这让人怎么想?
而说蓝忘机对同道出剑的速度比对付邪祟时还快,无疑便是说他已偏离了一个修士最起码的本心,在滥用他的天资。人对上人,该是有片刻的犹豫、片刻的不忍,想想有没有错杀无辜的可能。
诚然,在射日之征中,修士们都被迫克服对同道出剑时的这层犹豫,但射日之征已过去了十几年,这本能的犹豫本该长回来。
金凌为何这般说蓝忘机的具体原因,百家并不知晓,只觉这小金宗主这几月与蓝忘机接触频繁,怕是看到了这位含光君夜猎时不那么光彩的一面。对照蓝忘机重伤蓝家三十三长老的传闻,对自家长辈尚是如此,那对旁人因此,虽不知晓具体因由,百家却已本能地对金凌所言信了大半。
可他们不知,江澄却是知道。你这小子原是替金光瑶记着仇呢,江澄颇有些吃味地暗暗啧了一声。
观音庙中,金光瑶挟持金凌,情急之下,蓝曦臣提出以自己换下金凌为质。在这交接的瞬间,有个空当,在这个空当间,蓝忘机的手动了,他架在苏涉脖颈上的避尘也动了。当时,苏涉大概是自忖不敌,没有趁机脱逃,反而高声提醒了金光瑶一句,让蓝忘机错失了机会,之后,蓝曦臣向蓝忘机的方向重重瞧了一眼,蓝忘机这才完全打消了偷袭的念头。
那避尘在那时是奔着金光瑶握着琴弦的右手去的。江澄看到了,金凌也看到了。
等等,魏无羡对人命一向没太大实感,在他看来对上敌人不及时出手不是等着本人欺负吗,所以他自然也不明了为什么蓝忘机的脸色如此惨白,而百家看着他们的眼神也都开始带了鄙夷,他只是还较着最初的那一点。
苏涉畏罪逃脱怎么就被解释成了这般?
他不禁也对金凌这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有了几分气怒:阿凌,你这不是往苏涉嘴里头填话!他自己
金宗主所言确是苏某人当时所想!苏涉拧眉直视着魏无羡,高声用这一句堵住了他的嘴。接着便向蓝启仁躬身一拜:蓝先生,请蓝先生恕晚辈当时的妄自揣度。
苏涉哪里会不明了金凌这些话里的引导之意,正因为明白了,他再望向金凌的目光已是暗含着惊讶,这孩子在这段日子的成长确是惊人。金凌这一句句看似尖锐太过,得理不饶人,却其实是在帮金蓝两家的宗主推锅。他避重就轻,有意地避开了一件事强闯芳菲殿。
强闯芳菲殿与乱葬岗围剿,从直接后果看,似是前者轻于后者,却其实并不能那么算。
蓝家人不问证据仅凭一两句逻辑不通的推测臆断便给人定罪,这件事不是从乱葬岗围剿才开始的,而是从强闯芳菲殿之时。
强闯芳菲殿才是直接导致金光瑶与蓝曦臣交恶、金蓝两家信任破裂的开端事件。之后,蓝曦臣改了云深不知处的禁制,金光瑶归还了他所赠的玉令,底下人自然有样学样互相针对起来。
可金凌故意略过了这件事,只说乱葬岗围剿之事,且他方才句句所说点出的皆是苏涉与蓝家的旧怨,整个抛掉了金蓝两家关系破裂这个大前提这个外人并不确地知晓的前提仿佛乱葬岗上的事就真的只是苏涉和蓝启仁的私人恩怨引发的乌龙。底下人和底下人斗在了一处,带累了上头人,与金蓝两家仙首无关。金凌这话从事实上方便了金光瑶和蓝曦臣一口否认金光瑶曾囚禁蓝曦臣一事。
苏涉懂了,承认得利落,蓝启仁又怎会不明白?
与宗主相比,就算是蓝启仁亦只算个下属的身份,与蓝家相比,那便更不需顾惜个别人的面子。下面人的面子折了便折了,重要的是大局。
蓝启仁当即捞过蓝景仪,两人亦为当时言行之失道了惭愧。
虽说为大局,却也未必没有分真心实意在里头,蓝启仁亦是叹悔:若他当时多想一分,没有因为自身的好恶妄信人言,事情未必会闹至此处。他再望向苏涉这个曾经是蓝氏门生也算得上是自己学生的这么一个人时,第一次静下心想:这些年,他们大概都把对方妖魔化了。
他不禁反省起自己这些年,是否在有些地方过于严厉,又在有些地方过于优柔了。
这厢,苏涉和蓝启仁、蓝景仪互唱着负荆请罪,那厢,聂怀桑早已在心里将魏无羡骂了个狗血淋头,找得理由错漏百出,被人抓住把柄,如今看百家竟有一多半都信了金光瑶甚至苏涉在此事上无辜。他向廖一丰使了个眼色,廖一丰在祭刀堂受了伤,脖颈处如今已有几道可怖的烧伤和抓痕,面相颇有些狰狞凶煞,让他开口不是最适宜的,但如果魏无羡那笨蛋还
可你们是不是还忘了一点,当时大家都没了灵力,他却有,这却又如何解释?在廖一丰开口前,魏无羡终是反应过来了最关键的一点。
可蓝曦臣却只淡笑着接过话头:是呢,魏公子所说,恰也是涣想问的呢。
一时间,魏无羡面露得意之色,蓝忘机心中亦升起了一丝希望,说到底,他不敢想象也不愿想象,如果苏涉是无辜的,如果金光瑶是无辜的,那他在这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可他们又怎么可能是无辜的呢?苏涉当时确实未同百家那般丧失灵力,这是确定无疑的,即使不是通过琴曲,也定是通过别的方法。
可他这般想着,却不防蓝曦臣接下来便冷下了脸道:若是苏宗主当时没有灵力,涣还可以将此事理解为魏公子思路跳脱外加我蓝家与苏家不和造成的乌龙一场。可在百家皆失去灵力的时候,苏宗主却意外恢复了灵力,从而有了把柄可抓,一时间百口莫辩只能暂时脱逃,这件事便不管怎么想都是有事先谋划的一场不顾百家安危只为陷害我三弟的局了,这才是真正的其心可诛。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