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懿旨,宣殿下与才人一同观球。
太平好奇问道:今日是谁人打球?
内侍恭敬地对着太平一拜,回殿下,吐蕃王子亲自上阵,言明要与大唐最厉害的皇子一决高下。
哦?有趣!太平忽然来了兴致,你回去复命,本宫一会儿便至。
内侍再拜,天后有令,请公主换上道服再去。
知道了。太平忽然忆起,这次吐蕃使臣真正的来意是什么。只怕马球挑战是假,求亲是真。阿娘此举,只怕是想坐实她出家为道士的说辞。
婉儿也记得吐蕃求亲之举,不免担忧起太平来。
太平挥手示意内侍退下,莞尔看向春夏,春夏,把道服给我抱来。
春夏听命退下。
婉儿迟疑再三,终是开了口,殿下今日饮了酒,不宜出去吹风,若是不舒服
太平颇是惊讶地看向婉儿,她似乎知道吐蕃人的意图?
婉儿发现了太平眼底的疑色,坦声道:吐蕃每次来人,总有所图,天后让殿下换上道服去,妾想天后是怕吐蕃开口求亲。说着,她定定地看着太平,殿下能避则避吧。
太平轻笑道:你是怕我远嫁吐蕃么?
婉儿哪里还笑得出来,殿下不怕么?
太平淡淡笑笑,怕有用么?事关两国邦好,今日能避过,明日也能避过么?她看出婉儿的担心,安慰道:别怕,阿娘舍不得我的,她让我换上道服,想必已经想好了拒绝之词。
婉儿知道武后会用什么说辞拒绝吐蕃,可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印象里,这次吐蕃不该来王子的,今次来了王子,只怕并非上辈子那批吐蕃使臣。
太平也发现了不同之处,她更担心的却是婉儿。阿娘宣她去看马球,只为应付吐蕃使臣,为何还要宣婉儿同行呢?
婉儿,你也换上道服。以防万一,太平也想保护好婉儿,阿娘会护她周全,却不一定会护婉儿周全。
婉儿深望了一眼太平。
太平故作轻松地笑笑,我就算出家为道士,也该有个陪伴的宫人吧?一会儿可要帮我打圆场。
婉儿福身一拜,诺。
太平的身子微微探前,低声问道:若是我真去和亲了,你陪不陪我?
殿下婉儿可不愿瞧见这样的事。
太平看她愁色更浓,似许诺似玩笑地道,那种苦地方,还是不带你得好。说话间,故意上下打量婉儿,生得这般瘦弱,哪儿捱得住呢?
哪知,婉儿竟然反驳道:殿下这是小瞧妾?
太平笑意不减,怎么小瞧你了?
汉有解忧公主和亲乌孙,冯夫人生死相伴五十载,双双青史留名。婉儿挺直了腰杆,一字一句地道,妾也能做到!
太平心间微暖,戏谑道:本宫可不想做解忧公主,你也别想做冯夫人。
虽说青史做婚书,可齐名流芳百世,可太平宁可不要那样的流芳百世,只求一世,许她太平长安。
第19章骄纵
驾!
驾!
四匹快马驰骋在宽阔的马球场上,马蹄扬尘,不时有马球杆把马球自蹄边挑起,流星似的飞向球门。
细看这四人
两名圆领红衣,头戴墨色幞头,这是大唐的击球者;两名肩披兽皮,发丝编成细辩,那是吐蕃的击球者。
两边对战到了现在,恰好八比八平,这一局刚好是决胜局。
李治年少时也爱击球,只是年岁渐长,风疾日盛,这几年几乎没再上过马背,打过马球。他现下坐在观球台上,一边食用婢女剥好的葡萄,一边紧紧盯着马球场上的战局。
武后端然坐在李治身边,慢条斯理地捏盏饮酒。这一局胜负如何,她并不在乎,她只在乎今日与王子这场对弈,谁输谁赢?
吐蕃王子坐在客座之上,轻松自若,看见自家击球者稍占上风,便忍不住拍掌大喝,好!
在他对面,那是众皇子坐的地方。
太子李贤为首,按行序依次是李显跟李旦。李贤不动声色,李显却紧张无比,恨不得提了马球杆入球场对决。
李旦平日喜静,看见马球场中的四人时常撞在一起,他只觉隐痛。拿了一粒葡萄喂入口中,别过脸去,只希望今日这场马球能快些结束,他好回府放放自己的鸽子。
参见公主。
太平与婉儿来时,候在球场门口的宫婢们恭敬地一拜。抬眼看见公主与婉儿穿的都是道服,不觉怔了一下,连忙把脑袋重新垂下。
宫婢引着两人坐到了武后身侧,众人的目光也跟着来到了这两人身上。
吐蕃王子悄悄打量太平,这小公主虽然瘦了点,却生得颇是精致,她身边跟着那个宫人好像也生得不错。
果然,大唐的太子没有骗他。
吐蕃王子含笑看向李贤,在他看向这边时,满意地点了下头。
李贤不敢多做动作,这事若是让武后知道了,只怕武后不止是发怒了。他捏着酒盏小啜了一口,余光瞥向了太平。
早日在太平那里吃了个软钉子,他正愁以后不能往清晖阁送礼物了,恰好遇上了吐蕃王子,他便特别聊了几句太平。
太平这个年岁也可以出嫁了,她又是母后的心头宝,若能促成这桩美事,与吐蕃再结盟好,于大唐是好事,于吐蕃也是好事。对李贤而言,更是大大的好事,至少以后不会再有那个不学无术的妹妹挡着他,母后痛失太平,想必在朝堂上也会收敛几日。
只是,李贤没有想到太平与婉儿竟然穿了道袍赴宴。
他的视线移向武后,恰好与武后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他有些心虚地慌忙移开。
武后脸色沉郁,缓缓放下了酒盏,对着太平招了招手,太平,来阿娘这里。
嗯。太平起身,走到武后身边坐下,抱住了武后的手臂,顺势靠在了武后肩头,甜腻地唤了一声,阿娘。
听听,太平这一唤啊,心都酥化了。武后笑然回头,看向李治,真是舍不得啊。
李治感慨道:是啊。
太平听得一头雾水,她记得父皇与阿娘并没有把她嫁去吐蕃,可现下听来,竟觉得有些害怕。
婉儿垂头,也为太平悬起了心。明明知道结果,却又担心结果与上辈子不一样了。
咣!
大唐胜!只听锣鼓声敲响,内侍扯着嗓子言明了这一局的胜负。
四名击球者勒马翻身下马,齐刷刷地跪在马球场上。
打得好!都有赏!李治笑着说完,看向吐蕃王子,夸赞道,王子这些勇士训得好啊。
大唐陛下谬赞,还是贵国勇士略胜一筹。吐蕃王子恭敬起身,掌心贴心恭敬一拜,小王输得心服口服。
王子谦逊,更是难得。李治客气回话。
这位是?吐蕃王子的目光落在了太平身上,目光热烈,像是在赏悦一件稀世珍宝。
李治敛了几分笑意,这是朕的小公主,太平。
太平不喜欢他这样直白的目光,往武后怀中缩了缩。
武后接口道:本宫这孩儿近日梦魇不断,这两日入观修行,方才好了一些。说着,武后爱怜地摸了摸太平的后脑,只是可怜我儿小小年纪,便要出家修道,她一日断不了梦魇,便得在道观修行一日,婚事也只能等太平彻底好了再说。
先下手为强,武后绝不会给吐蕃王子开口的机会,当先断了王子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