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罚太平,只想让她长个教训,收收那骄纵的性子,当心祸从口出。武后说这话的时候极是平静,仿佛说的人与自己毫无关联,别当了别人的替死鬼都不知道。说着,武后指向了德安手中的两本折子,本宫请了两人现场查验清晖阁,一人是羽林军统领,一位是大理寺丞。现已查明,火确实是有人故意纵放,可太平一直在清晖阁中,午间还与四郎传膳饮酒,当日值卫的羽林将士皆可作证。
李治看了看这两个官员的名字,那大理寺丞不是别人,正是近日声名正好的狄仁杰。这两人查证之事,定然做不得假。而另外两本,那两人的名字李治都认得,皆是东宫派系。
寻常烧佛经,怎会燃着半个院廊?若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在栏柱上涂抹了易燃之物,火势怎会如此大?武后一边说,一边睨视久久不发一言的太子,李贤,你好得很啊,为了给自己脱罪,自己的亲妹妹都敢陷害。
太子。李治怒喝,到底是不是你?!语声重音落在了是不是三个字上,已是天子对太子的最后提醒。
李贤仓皇跪倒,摇头道:儿儿确实不知情如今只能一口咬定不知情,他看向折子,儿原本以为今日召儿前来,是为了审问马球一事,所以才会以为折子写的是马球一事。即便极不情愿,李贤也只能先低头,他对着武后叩头三下,母后,你信儿,儿没有说谎!儿真不知东宫会有人臣下写这种折子!
武后冷笑,本宫说十日便是十日,期限未到,本宫怎会提前审问?今日召你们前来,只为看太平这个教训,以后谨言慎行,莫要胡作非为,日益骄纵。你若不是做贼心虚,怎会急不可耐地想把罪名按到太平头上?
儿真的是冤枉的!李贤猛烈叩头,母后你给儿三日,儿回东宫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再给你三日?你是不是又想方设法地把罪名按到三郎身上了?武后说着,特意看了李显一眼。
李显瑟然跪下,急声道:母后明鉴,此事真与儿无关啊!
三郎放心,母后知道此事与你无关。武后的声音比先前温柔了许多,伸手将李显扶起,看向了一旁脸色铁青的李治,陛下,此事可不是小事,太平本宫可以做主处置,太子就只能交由陛下处置了。
李治忍怒道:太子,朕给你两日,你好好收整你的东宫!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
诺诺李贤叩首领命。
李治身子摇了摇,似乎要倒下。
德安连忙扶住天子,陛下。
传太医李治痛苦扶额,随后说道,先给太平医治。今日他输了一城,下一城他一定要赢回来。
武后搀住李治,关切道:陛下可要注意身子,我先扶陛下坐下歇会儿。
好李治由武后扶着,坐回了龙椅上。
退下。武后挥袖,示意三个儿子退下,别吵扰了你们父皇休息。
诺。三人似是经历了一场生关死劫,退出含光殿时,只觉小腿发软,接连缓了好几口气,甫才缓过来。
李贤随后匆匆离去,李旦本想去探望太平,奈何李显拉着,提醒他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做少错。
李旦只得跟着三哥一起出了宫。
含光殿内,李治躺在了武后的膝上,涩声道:媚娘啊,若是朕的弘儿还在,该有多好啊。
武后心绪复杂,顺势揉上了李治的太阳穴,并没有回话。
贤儿本性不坏,你耐心些,多教教他。李治又道。
武后嘴角扬起一抹嘲意,他本性是不坏,可自从那个生母流言四起后,他便再也没有把她当成母亲了。
对付敌人,岂能留情?
这个你死我活的局面,不就是枕在她膝上的这个夫君亲手所赐么?
陛下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嗯。
帝王之家无真情,她与儿子也好,与丈夫也罢,终究会走到这一步。可她并不后悔,与其他年做个无所事事的富贵太后,倒不如听从内心的声音,大权在握,走至朝堂之上,做那千古第一人。
她这一世从未认过输。
在太宗面前如是,在感业寺如是,被众臣攻击时如是,当下亦如是。
媚娘是天子赐她的名,却不是她的心之所向。
身为女子,不该天生卑微。他朝成其所愿,她定要抛下这个名字,亲自给自己取个响当当的名字。
武后目光悠远,望向了含光殿外的灿烂阳光。
她想,那个名字一定要如今日的阳光这样耀眼,足以照耀整个大唐天下。
第37章请求
太医来看过公主的伤势后,便命医女上前给公主处理伤口。裙衫已经被血污打湿,都黏腻在了伤口上,医女已经很是小心,剪开裙衫时,还是会让太平忍不住呼痛。
婉儿坐在床边,听得心里难受。
红蕊担心才人伤势,便小声提醒婉儿,才人,你的伤口也要静养。
婉儿此时哪里能离开,我等殿下的伤口处理好,便回去休息。
婉儿你回去吧太平艰难侧脸,也是满眼的心疼,生怕婉儿不依,她拿出了公主的身份,这是本宫的命令。
殿下应该知道,有时候妾是不听的。婉儿冷声反驳,看向了屏风后的太医,太医,殿下伤势如何?
太医如实答道:伤得不轻,想要下地行走,只怕要养上三个月。
三个月?!太平瞪大了眼睛,再过三个月,便是冬日了,哪里还能去灞桥折柳?要想折柳,便必须再等两个月,等到明年开春以后了。
太医沉声道:这次已是万幸,没有伤及骨头,不然只怕要休养半年。
开春正好。婉儿拿起帕子,擦了擦太平额头的冷汗,殿下现下最重要的便是养伤。
你就只会说我,你不也没有好好养伤么?太平等的就是这句话,嘶!
医女这一下,直接把遮住伤口的布料整片撕了下来,疼得太平龇牙咧嘴地痛白了脸。
奴婢知错!医女慌然跪地,叩头不休。
如此毛躁,回去领板子!太医急喝。
听见板子二字,太平心里发怵,忍痛道:别动不动就打板子!本宫不想再听见这两个字!
诺!太医领命。
婉儿温声道:快些给殿下处理伤口。
医女战战兢兢地直起身子,动作比方才还要轻慢,生怕又弄疼公主。
春夏看着医女擦拭下来的染血帕子,只瞄了一眼公主被打得乌紫绽裂的屁股,忍不住骇然别过了脸去。
公主这次真的是遭罪了。
忽然,春夏的余光瞥见了裴氏从殿外垂首走了进来。裴氏是武后身边的女官,虽说品级不高,可最受武后宠信,宫人们见了她,谁也不敢怠慢。
春夏迎了过去,裴姑姑。
天后命奴婢来,探视公主伤势。裴氏直接说明了来意,走近床边,先行了个礼,便仔细看了一眼公主的伤口,当下已经了然。
太平故作生气,扭过脸去,看够了就滚!
裴氏福身再拜,递了个眼色给婉儿。
婉儿知道这是让她出去说话的意思。她缓缓起身,红蕊顺势扶住了她。
太平却揪住了她的衣袖,才人去哪里?
殿下不是让妾回去休息么?婉儿答得自然,妾这便领命,回去养着了。
太平看看婉儿,又看向了裴氏。
这人迟迟不走,定有问题!
红蕊,扶我回去吧。婉儿先行离开了寝殿。
裴氏转向太医,又询问了一遍公主的伤势,这才拜离了寝殿。
她走出寝殿,侧脸看向一旁,婉儿果然还在外间等着她。这个姑娘确实聪明,难怪天后待她颇是不一般。
天后说,若是才人今日行走如常了,一会儿便随她回紫宸殿伺候。
婉儿知道这一天会来,却没想到竟来得这样急。她看了一眼半掩的寝殿殿门,如今太平伤势如此,正需要人安慰,若是这会儿离开了,太平如何能安心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