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省与门下省的折子都放在这里。婉儿继续回禀。
武后静静地看着婉儿,本宫记得,折子应该还有一些其他的。
其他的?婉儿惑然。
武后却满意地笑了出来,看来,你确实没有窥看奏章内容。不然,怎会不知有些折子本宫是不必批阅的。说着,她侧脸扫了一眼龙案上的六叠折子,那些上书奏告官员的折子估计都被婉儿按官员所在部属分在了其中。
婉儿垂首,臣有遗漏之处,还请武后明示。
本宫今日给你一个恩典。武后的眸光如炬,寻常人若与她这样对视,哪承得下她这样的威严,抬头,看着本宫。
婉儿深吸一口气,抬眼对上了武后的眉眼。
武后看了她片刻,终是沉声开了口,以后你帮本宫把奏章重新分类,有些官员相互攀咬的折子,你给本宫单独提出来,再分一叠,用白笺为标。
婉儿听懂了武后的言外之意,也就是说,她以后可以直接阅读奏章内容。她连忙垂头,天后,臣只是内官,如此一来,岂不是僭越了?
今日是内官,往后终有一日。武后心中那团火又在熊熊燃烧,女子一样可以封王拜相,本宫希望朝堂上多几个像你这样的女官。
婉儿听得烫心,连忙跪地道:臣,领命!
武后脸上的笑意渐敛,本宫只会信人一次,背叛本宫者,死。
诺。婉儿再拜。
婉儿。
婉儿没想到武后竟会这般直呼她的名字,不禁愣了愣。
上官二字,本宫喊得不舒服。武后轻笑,听太平喊你婉儿久了,本宫觉得这样喊你也不错。
婉儿不敢反驳,只得应下。
说吧,太平去了哪里?武后索性直接问她,等裴氏打探消息回来,也可以再做一回比对。
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这个本事她还要好好教教太平。
婉儿缓缓答道:今日一早,德安公公奉命来此,传召殿下去陛下那儿请安。
竟算好了时辰,在她上朝时召唤太平,武后想,肯定是李治有什么要事要吩咐太平。具体的,等太平回来,一问便知。
武后没有深究此事,反正李治越信任太平,于太平来说只是好事。
过了一会儿,裴氏从外面进来,回禀武后,公主去了天子寝宫。
武后今日似是心情不错,吩咐裴氏道:吩咐御膳,中午本宫想饮两盏葡萄酿。
诺。裴氏已经许久没见武后这样高兴了,她好奇地看看婉儿,可婉儿端然站在武后身侧,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半点情绪。
正午时分,太平被人抬了回来。准确说,她今早便是这样被抬去请安的。
那三棍子不轻不重的,她坐不得轿子,也走不得,德安便只能吩咐内侍们小心翼翼地抬着公主去天子寝宫了。
回天后,公主殿下回来了。裴氏在紫宸殿外看见了公主被抬入偏殿,转身便入内禀告。
武后喝得正酣,斜眼瞥了一眼婉儿,婉儿,你去瞧瞧。
诺。婉儿确实担心太平,这一去好几个时辰,也不知天子又要交代她做什么。
等婉儿退出紫宸殿后,武后放下杯盏,冷声道:传本宫的命令,自今日起,公主禁足紫宸殿,若无本宫允准,不准私自出宫。就算是陛下传召,也请知会本宫一声。
裴氏不解。
照做便是。
武后与李治对弈多年,她最知他的性子。她越是拦阻天子行事,天子就越是厌恶她。如今她势力已大,李治拿她无法,便只能把心思动到太平身上。
李治想把她的一枚白子变成黑子,她总要做做样子,让李治感觉到她的防范,感觉到她也想与他争抢太平这枚好棋。人一旦起了胜负之欲,便像是赌徒上了赌桌,越是差点要赢,扔下的筹码便越大。
雉奴啊,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太平。这句话是武后真心话,也是她藏了好久的一句话。
只可惜,如今这大明宫中已没有了当初的雉奴与媚娘,只剩下大唐天子李治与大唐天后。夫妻二字如今只能放在君臣二字之后,谁也逃不了这一场成王败寇的角逐。
太平被抬入偏殿后,春夏急忙上前伺候。
奴婢先给殿下上药。
嗯。
太平扭了扭身子,看着父皇那边的内侍退出了偏殿后,对着春夏勾了勾小指,示意她凑近些,听她耳语。
春夏暂把伤药放下,微微凑近太平。
阿娘可有为难婉儿?太平只担心她离开这一阵,婉儿在母后那边受欺负。
春夏笑道:殿下放心,一切安好。
怎么个安好?太平必须问个清楚,若不是婉儿非要今早开始伺候,她绝对要让婉儿养个两三日再去母后身边。
春夏压低了声音,天后今日传膳,还专门要了葡萄酿。
哦?太平这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咚咚。
忽听有人叩响殿门,太平急忙趴好,扬声问道:谁啊?
臣奉天后之命,前来探视殿下。
一听是婉儿的声音,太平忍笑将伤药往怀中一藏,赶紧打发春夏,去找红蕊玩去!
春夏笑出声来,诺。她走出偏殿时,给婉儿递了个眼色。
婉儿没有明白春夏的意思,走入偏殿,反手将门掩上后,便听见太平趴在榻上嘟囔道:疼疼死我了
陛下打你了?婉儿焦急走了过来,在太平身边坐下,哪里疼?让我瞧瞧。
这可是婉儿你说的,我哪里疼,婉儿就看哪里。太平逮到了话茬,指了指自己的屁股,这儿疼。
殿下!婉儿真没想到太平竟是逗她玩,又恼又笑地轻拍了一下太平的痛处,胡闹!
嘶太平咧嘴,故作痛极了的样子,婉儿才去了阿娘那儿半日,就变得这般凶狠,打坏了我,你不心疼么?
嘘!婉儿急忙去捂她的嘴巴,这里可是紫宸殿!殿下殿下就是想说胡话也要注意些
太平莞尔,婉儿原来还是想听的。
婉儿蹙眉,轻咬下唇,说正事,天后还等着臣去回复。
那便先说正事,一共两件。太平正经了起来,第一件,父皇给了我这个。太平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足以调动宫中禁卫三百人。
婉儿看着那块朱漆令牌,她知道这是太平好不容易才挣来的一点权势。
第二件呢?
想你。
婉儿听得耳根一烫,孟浪!
太平却笑了,笑得声如银铃。
你还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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