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恭敬地对着武后一拜,儿受教了。
去办正事吧。武后示意太平退下。
诺。
太平退出紫宸殿后,隐约听见了身后响起了一声脆响。她匆匆回头,只见武后轻咳两声,坐直了身子,喝道:还不走?!她藏在案底的右掌火辣辣的,打了太平她心里也不好受,所以便拿折子打了一下右掌。
地狱再苦,也有她这个阿娘陪她。
太平嘴角一扬,娇滴滴地唤了一声,阿娘!
还想让本宫打你一巴掌么?武后故作狠厉。
儿也会疼的!太平说完,对着武后眨了下眼,跑出紫宸殿时却捂着左颊,眼眶通红,一幅委屈巴巴的模样。
不用半日,整个大明宫便传遍了,今日武后在公主晨省时打了公主一巴掌。
第65章出牢
天牢一直是宫中最阴湿的地方,尤其是入了秋后,铺在地上的稻草总能在破晓时染上一层薄霜。
这是婉儿在天牢待的第三日,也是太平煎熬的第三日。东宫谋反一事过去三日,天牢这边风平浪静,于婉儿来说这是绝对的好事。谋反一事越往后拖,她便与东宫的牵连越少,杀她也便失去了意义,反而留下她,还有些许用处。
要在大明宫中活下来,必须是有个有用的。恰好,她应该对天子还有那么一点用,这便是她的一线生机。
咔嚓!
只听天牢的大铜门响起一声脆响,大铜门便被宫卫打了开来。
陛下,慢些,里面黑。这是个陌生的内侍声音,正是德安的义子德庆,他因为义父之死得了恩赏,调到了陛下身边伺候,如今也算是大明宫中的红人了。
此人比德安年轻二十余岁,现在看来不过少年郎的模样,穿着一身内侍青衫,佝着腰扶着天子走至了婉儿的石牢外。
昏黄的烛火照亮了天子的龙袍,上面用金线绣了九团五爪金龙。李治负手而立,端然立在牢门外,高高睨视着牢中跪地叩首的婉儿,并不急着说话。
婉儿只是叩首,也没有说话。
气氛忽然僵了起来,德庆轻咳两声,小声提醒,上官婉儿,陛下驾临,你是哑了么?
婉儿还是一动不动,她俯首叩拜已经做足了礼数,此时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倒不如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东宫谋逆一事,已经结案。
李治说这话时,语气舒缓,听不出半点情绪。烛光摇曳,光影晃在他风霜的脸上,照亮了他眼底涌动的杀气。
既然已经结案,天子还来此亲审,想来为的是其他事。
婉儿不敢应声,至少在没弄明白天子之意前,她不能贸然出声。
李治锁眉,你不说话,是在求死么?
德庆小声道:陛下问你话呢!
婉儿缓缓挺直了腰杆,扫了一眼德庆与天子身后的宫卫,又叩首下去。
李治忽然懂的她的意思,抬手示意德庆他们退出天牢。
陛下想问什么?婉儿等天牢中只剩下李治与她后,终是开了口。她就那样静静地跪着,目光与李治的目光相接,腰杆比方才挺得还要直。
李治在朝堂上也见过不少这种倔脾气的臣子,可女子这样的实在是罕见。
你真不怕朕把你杀了么?
奴婢是罪臣之后,不过贱命一条,是生是死,不过陛下的一念之间。婉儿说完这句话,眉眼之间多了一抹凛色,况且,奴婢对得起陛下。
李治冷笑,对得起朕,你便一封密信把朕置于宫中最危险处!
陛下以为东宫不危险么?婉儿同样冷声反问。
李治骤然语塞,确实,那晚东宫远比大明宫危险。媚娘虽然只字不提那晚的凶险,可他知道,媚娘越是云淡风轻的绝口不提,那晚的情况就越是严峻。
婉儿等的就是李治的沉默,接口道:奴婢记得密信写的是东宫有变,小心留宫。密信的内容,每个字她都琢磨过,为的就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只要李治愿意听她辩解,她便可以辩出一条生路来。
李治记得这八个字,确实是婉儿所言。
为何陛下只注意了前半句,却没有注意后半句?婉儿提醒李治,奴婢已经说了小心,陛下为何偏偏视而不见,还要反过来要奴婢的命呢?难道婉儿的情绪突然扬起,自始至终陛下都没有相信过奴婢,还是陛下觉得东宫一事终了,日后在大明宫便可高枕无忧了?
放肆!李治厉声大喝。
婉儿忍话,再次叩首。
李治握拳微颤,虽是愤怒,眸底却没了杀意。是的,这些话若是婉儿在武后面前说出,他虽可以仗着天子身份,当即格杀,可在这个时候与武后撕破脸,终究不是好事。二圣之间的较量向来沉在暗处,若是亮于人前,对朝局来说有害而无利。西边的突厥这几年甚是不安分,二圣切不可在这个时候把内斗闹大。这也是为什么,李治放任太平快速处置了东宫一案,没有过多牵连东宫外的朝臣。
婉儿本有机会留下一个烂摊子给他,可那时候她静默不语,甚至今日天子驾临天牢,在没有屏退随侍前,她也静默不语。
究其原因,不过四个字为君分忧。
上官婉儿确实如她所言,她对得起陛下,远比李治看见的考虑得更多。这样的一枚棋子,就这样杀了,尤其是在痛失李贤这把刀后,又自毁一枚棋子,那是蠢人所为。
盛怒的天子渐渐平静了下来,烛光重新照亮他阴鸷的脸庞。自从媚娘把上官婉儿押入这里,她便作壁上观,似乎是故意把上官婉儿的人头递到了他的刀下,就等着他极怒之下砍了婉儿。然后,借由婉儿的上官氏出身,做点文章。
这些事,李治这几日想了个通透,所以他才会等东宫结案后,才来这里亲审上官婉儿。也算是给了婉儿一条生路,至于如何走出天牢大门,只能婉儿自己谋。
朕给你一条生路。
请陛下用刑。
婉儿淡淡开口,说出了她的理由,奴婢若是毫发无伤地走出这里,天后那边无法交代,奴婢也无法再为陛下分忧。那陛下给奴婢的这条生路,便没有任何意义。
废人,向来是多余的。
李治眸光沉下,天牢之刑,可不是常人能忍的。
奴婢只想活。婉儿再次对上天子目光,目光中充满了生的希冀,从头至尾,都只求这一个活字。
这是身为罪臣之后,身为宫中奴婢唯一的所求。
李治见过太多这样的目光,原以为上官婉儿真不怕死,听到这一句,他突然踏实了。一个真正想要活的人,自然会不择手段地贪妄上位者的护佑,这样的人反倒容易掌控。
用刑之后
奴婢用刑之后,依旧只字未认私通东宫一事,陛下念及上官氏只有奴婢一人苟活,便网开一面,赦奴婢无罪。
婉儿已经帮李治想好了说辞。
李治满意地笑了,经历了天牢之刑,还是没有招认私通之罪,他顺其自然赦之,打发回媚娘那边,媚娘应当也不会怀疑婉儿的用心,也许还能更信任她一些。
来人,杖十五。
李治扬声大呼,天牢外的狱卒领命走了进来,在外面准备好了行刑的长凳与木杖。这里的木杖与宫中的不一样,杖头上留有凸铁,寻常之人一杖下去,便痛不欲生。
二十杖,足以活生生打死一个人。
婉儿心中发怵,却只能强忍恐惧。她最后只能赌一赌,赌天子会不会给行刑的狱卒提点一二,让狱卒们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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