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猛地摇头,就算命数早定,她既然重活一次,她便要逆天而行,为太平做点什么。
未嫁公主想要出宫立府,比皇子还要艰难。即便是难如登天,她也想为太平谋上一谋。还有三年,只要这三年太平没有出嫁,便能捱到天子驾崩。
三年时间,可以谋划不少事。
武后既然起疑了她与太平的关系,便不会阻挠太平出嫁。毕竟只有出嫁了,公主才能在外建府。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武后没有任何理由从中搅局。即便武后日后成了武皇,她已经做了让天下男子瞠目结舌的大事,她也不会在那个时候开先例让太平出宫开府,不然上辈子她也不会逼着太平嫁给武攸暨,以宣示太平是武氏这边的人。
天子风疾缠身多年,性情多疑,从这边下手并不容易。谋事多了,反而容易被天子勘破心思,对太平不利。
既然二圣这边无法下手,便只能从东宫那边下手了。
婉儿记得韦滟的好恶,记得李显的好恶,这次正好她征得了武后的默许,要帮李显稳住太子之位,正好这个人情可以用一用。
一念及此,婉儿没有迟疑,合眼细思后面该如何为太平步步筹谋。
第二日,太平一如既往地来紫宸殿晨省。
春夏照着她的吩咐,将昨晚一个通宵准备的礼盒提到了偏殿外,交给了红蕊。
红蕊知道又要有一段时间看不见春夏了,忍不住道:春夏,天凉了,你要多保重。
春夏本来没有那么难过的,听见红蕊这句窝心话,只觉心间莫名一酸,绷着脸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说什么傻话呢。
我怕你着凉,多叮嘱你一句。红蕊小声嘟囔。
春夏很是受用,正色道:知道了。说完,她转身走了两步,回头对着红蕊一笑,你也多保重,回来我瞧瞧,你有没有胖一点?
嗯!红蕊咧嘴笑了笑。
春夏揉揉酸涩的鼻子,走了啊,以后不准这样,惹得我都想哭了。
春夏。这一声可不是红蕊唤的,只见婉儿一瘸一瘸地走到门边,扶住殿门,对着春夏招了招手,你来。
春夏高兴地走了回来,大人请讲。
这篇《白头吟》,上回殿下央着我用小楷给她抄写一遍,近日刚好抄好,你帮我交给殿下。婉儿特意用了梨花笺,上面每个字都极是娟秀,即便是小楷,笔锋之间自成一趣。春夏即便是不懂书道,也觉得这首诗抄写得很美。
春夏双手接过,恭声道:诺。
婉儿向春夏又招了招手,春夏往婉儿那边凑了凑,婉儿压低声音,告诉殿下,不准。
啊?春夏怔了怔。
婉儿不准备解释,你告诉殿下那两个字,殿下会明白的。
哦春夏实在是想不明白,上官大人口中的不准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难得上官大人主动给公主留言,她也乐于传话。
春夏对着婉儿再拜,回到紫宸殿外,只候了一会儿,太平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回去准备行装。
太平匆匆吩咐,顺势往偏殿的方向瞄了一眼。
婉儿就站在殿门前,远远地望着这边。
太平莞尔,那些压抑的思念涌上心头,她恨不得立即奔过去,将她紧紧抱住,在她耳边软语她想对她说的情话。
不可!
太平强压住这些放肆的念头,春夏,回去了。她决然转身,加快了脚步,很快便离开了这里。
婉儿目送太平走远,直至太平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大人,殿下已经走了。红蕊温声劝慰,示意婉儿看看殿下送来的礼盒,春夏送来了这个,说是殿下送给大人的。
拿进来,先收好。婉儿不知道太平会送她什么,可她知道这里面定是太平的温暖心意。在没有亲自检阅前,她不希望这个礼盒暴露在武后眼前。
然后拿个空盒子来,拿两本诗文放里面。
婉儿又吩咐了一句,若是武后真要亲眼看看,她便拿这个假的敷衍武后。
诺。红蕊赶紧照做。
太平领着春夏走出很远,确定身后没有母后的人跟着后,春夏这才开口,殿下,这是上官大人给你的。
哦?太平颇是惊喜,从春夏手中接过了梨花笺,打开以后匆匆扫了一眼,不禁蹙眉自语,《白头吟》?
春夏点头,又左右瞧了瞧,看没有多余的人后,又道:上官大人说,不准。
太平先是一愕,低头再看了看婉儿的字迹,缓缓念了一遍前四句,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她又不是司马相如,怎会有两意呢?
除非
太平忽然领会到了婉儿的意思,不禁笑出声来,哈哈。
听见公主笑了,春夏大惊,殿下?
历经两世,婉儿懂她,她也知婉儿,说好的两不相疑,互不相瞒,婉儿肯定知道她绝无二心。拿这首《白头吟》传话,说的便只能是她挑选驸马一事。
若能不嫁,她肯定不嫁,只因她舍不得婉儿伤心。
既然婉儿今日亲口传了话,婉儿不准她嫁,她赌上一切也不会嫁!
上辈子她等到上轿时,也没有等到婉儿的这一句话。这辈子就为了这不准二字,就算难如登天,她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第73章礼盒
这两日太平都没有来晨省,武后起初觉得不对劲,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禀报,说公主这两日忙着搜罗马球相关的物事。武后静想了片刻,此去东都没有婉儿随行,且不管太平做这些是给谁看,她在东都待得无聊,沉迷马球也是可能的。
只要太平没有三天两头往婉儿这边跑,武后就觉得踏实许多。后来,她甚至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也许太平待婉儿真是寻常的总角之情。
这日,天上飘起了碎雪。
二圣的车驾浩浩荡荡,一路行出长安城。
太平裹着暖裘,捧着暖壶,靠在马车车壁上,掀起车帘望向长安城北大明宫高耸的轮廓矗立在云天之间,被茫茫大雪无声点缀。
这次是真真实实的离别,不是只隔几重宫墙,也不是只隔千步叠嶂,一个在西京,一个在东都,这是她们这辈子第一次离这般远。
太平涩然苦笑,上辈子这种日子实属寻常,可到了这辈子,只觉度日如年。
她会回来的,带着对婉儿的承诺,安好回来。
太平放下了车帘,将暖壶往春夏怀中一塞,吓得春夏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殿下这是怎么了?
那个不暖,这个才暖。
太平从怀中摸出了婉儿写的《白头吟》,前四句诗她视若无睹,目光只落在中间那一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自古至今,这十个字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贪妄,又是多少人失之交臂的遗憾。
既然一切从头来过,她希望她与婉儿这辈子不要错过,不要虚度,不要再生死两隔。
太平的眸光逐渐有了一丝暖色,她小心翼翼地收好梨花笺,问道:春夏,你送礼盒的时候,可有被裴氏瞧见?
她那日故意缠着阿娘说话,打发春夏去送了礼盒。满殿都是阿娘那边眼熟的宫人,唯独少了一个裴氏。万一春夏送礼盒被裴氏瞧见了,悄悄禀告了阿娘,那她留给婉儿的东西怕是要被阿娘收缴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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