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走了过来,坐在太平身边,匆匆地扫了一眼,认真问道:可有能拉拢之人?
有。太平在上面看见了不少熟悉的名字,那些名字她还记得,皆是当年参与东宫谋逆的旧人。要拉拢这些人并不难,纠结的是用德,还是用威?
婉儿见太平面露难色,殿下疑虑何处?
立德需时,立威难久。太平的一举一动,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武后的猜忌,即便武后一时不会多想,只要举报者多了,武后也会重新思忖这个女儿究竟会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帝王允的,那才是应得的,自己谋的,那是僭越的。
天下没有哪个帝王允许臣下悄悄坐大势力,帝家真情也是最经不得考验的奢侈品。
婉儿沉眸思虑片刻,舒展眉心,提笔在白纸上写了一个德字。
君王当重德,术乃双刃剑,驾驭不好,便是徒劳无功。婉儿的眸光明亮,工部掌营造、水利、屯田、官办行、天下交通,虽说比不得其他五部在朝中的影响,却是为百姓谋利的好地方。
皇爷爷曾说,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太平的眸光也明亮了起来,若能借着利民之功,收敛民心
民望是殿下帝业的最稳固根基。婉儿牵住太平的手,高楼总要从最底层开始修筑,殿下只须办实事,太后即便受人蛊惑,也拿不到殿下的把柄。
太平五味杂陈,我希望她能信我多一些。
婉儿欲言又止,太平知道她不便劝慰,母后是母后,我是我,我的道肯定与母后的道不一样。
婉儿紧了紧太平的手,臣会一直陪着殿下。
我知道。太平挑了一下婉儿的下巴,忽然撩拨问道:爱妃今夜侍寝么?
婉儿脸颊一烫,羞嗔道:殿下!
有些事,总要习惯的。太平张臂从背后拥住了她,轻咬婉儿的耳垂,婉儿你说,是不是?滚烫的气息擦过婉儿的耳翼,激得婉儿不禁轻颤了一下。
婉儿不得不承认,不论平日她如何冷静自持,都会在太平的撩拨之下溃不成军。
太平的小指悄无声息地扯开了婉儿的衣带,婉儿按住了她放肆的手,侧过脸去,报复似的反咬了一口太平的耳垂,便从太平怀中挣了出来。
只见她抬手摘下盘着发髻的簪子,青丝一瞬流泻满肩。她羞咬下唇放下簪子,逆着温暖的烛光,面对着太平坐到了几案之上,满面通红的撩开了衣摆。
殿下。她忽然软糯轻唤,这样的上官大人,天下只有太平一人能见,妾,遵旨便是。
心神俱酥。
太平含笑贴了上去,眸光已被浓烈的春色染透,她的唇温柔地落上她的唇,手指抵上,一笔一划勾勒出一朵鲜艳欲滴的红梅,终至绚烂绽放。
第138章武氏
武三思被抬回府邸的那一日,武承嗣匆匆赶来探视。武三思疼得脸色发白,半身血污,趴在榻上一动也不敢动。
大夫小心翼翼地剪开了他的血污衣裳,每一下撕扯,都让武三思倒抽凉气,偶尔破口大骂一两句。
武承嗣看这伤势,已有了断言。想来他们这个姑姑确实是怒了,是以这次的杖刑每一杖都打在实处,半点情面都没念。
你做了什么,竟惹姑姑这般愤怒?武承嗣忍不住问道。
武三思瞪了一眼正在上药的大夫,大夫知趣地暂先退出房间。
还不是那个蠢货!武三思越想越怒,武攸暨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傻子!给公主的药可是武攸暨要的,不是他武三思想给的!怎的到了最后,全部罪名都让他武三思给背了,惹得姑姑发这么大的火,险些把他的小命都给打断了。
武承嗣惑声问道:哪个蠢货?
还有哪个蠢货?武攸暨!武三思提到这人就气得厉害,我好心好意给他谋事,送他男子服用的好药,他反倒跟我讨要女子用药,事没办成,反倒全部捅到姑姑那里去了!
武承嗣眸光微沉,这下怕是打草惊蛇了。
何止!武三思颇是不服,日后没有公主传召,武攸暨都不能回公主府,如此一来,公主肯定怀不上孩子。
你可知姑姑把工部给了公主?武承嗣更在乎这件事,你瞧你贸然行事,反倒给他人做了嫁衣!
武三思没想到姑姑不单打了他,还顺势涨了太平的势力,这这
照说武承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大婚那日,公主对攸暨那般主动,攸暨对她下药,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武三思经武承嗣提点,也发现了蹊跷之处,对啊!姑姑说,公主体寒,不宜有孕先前公主看起来脸色红润,不像是体寒之人啊。他的话戛然而止,对上了武承嗣的阴冷目光,寒声道,难道说,她早有提防?
武承嗣目光暗沉,先前兖州一事,她便与我势同水火,这次嫁入武氏,她肯定会提防我们甚至提防攸暨想通了这一层,武承嗣很快便想到了另外一层,也许,我们都小看了她。
武三思也觉察了这点,兄长的意思是,今次之事,是公主有意而为之?倘若如此,太平年纪轻轻便有这样的城府,若让她坐大势力,必定是个难缠的对手!
对我们武氏连消带打,连驸马都给拦在公主府之外,试问,今后还有谁能威胁到她?武承嗣不得不承认,太平这一击实在是妙极,既收拾了武三思,也收获了武后的心疼。
武三思脸色凝重,兄长,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姑姑这次打了你,其实变相的也是在敲打我。武承嗣摇头,至少半年之内,你我得收敛一二,切勿与公主正面冲突,否则吃亏的只能是你我。
可恶!武三思不甘咬牙。
武承嗣拍了拍武三思的肩膀,正色道:她再厉害,也只是个女人,要收拾她,其实不必你我亲自出手。
哦?武三思听出了武承嗣的话中深意。
武承嗣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这世上女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武三思心领神会,夸赞道:高!
只要给公主按个淫、荡之名,她就算谋再多的权,也动摇不了他们武氏的地位。毕竟,女子失德便是罪过,天下男子皆会视之下贱,甚至还会流传出更多的谣诼,让她彻底身败名裂。
一个身败名裂的公主,就算他日的孩子有李武两家血统,单凭她这个生母的污点,这个孩子便不是最好的储君人选。
天下臣民定不希望太孙生母是个枉顾纲常,恣意张扬的失德女人。
如今公主执掌工部,定是少不得与底下男臣会面,要坐实公主失德,机会一定不少。只是,如今正值风口浪尖,武三思与武攸暨才出了这样的事,若是公主突然失德,武后必定会细查到底,给太平把案子给翻过来。太平颇有心机,这些日子定是处处防备。这个时候绝对不宜下手,最好耐心等上数月。
等武后淡忘了公主被下药一事,等太平放松了对武氏的警惕。
三思,今年你就好好养伤。武承嗣安抚武三思,也是下令武三思,切勿轻举妄动。
好,兄长,我都听你的!武三思重重点头。
武承嗣探视完武三思后,又往驸马府跑了一趟。武攸暨闭门谢客,是以武承嗣并未见到武攸暨。
武攸暨贵为驸马,竟被公主这般拦在家外,有家归不得,作为丈夫实在是一辱。武承嗣不禁嘲然一笑,武攸暨八成是躲在驸马府不敢见客。
此时的驸马府中,武攸暨趴在床上养伤,兄长武攸宁一直在照料他。经过一夜的反省,武攸暨只觉汗颜。
太平待他已经是情深义重,若不是念及年少旧情,太平完全可以让武后从严治罪,丢了驸马事小,说不定脑袋都要搬家。
这样的好姑娘,他竟然还对她做出下药这种下作事情,他只觉得自己糊涂之极!就算他真占了公主的身子,虽说也算是名正言顺,可公主那般骄傲,只怕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他。贪一时之欢,换公主一世之恨,他简直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