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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鸢长凝-流鸢长凝 免费阅读(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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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能想到的,自然武皇也能想到。她留书最后一句写得明明白白,若是李旦选择第二条路,她会把皇嗣的两个孩子成器与隆基过继到李弘名下,至少能安安稳稳地当一世郡王。

他若自戮,便是谁也活不得。

为了稳定大局,武皇绝对会把事情公诸天下,到时候成器与隆基也会受到牵连,贬斥成庶民,什么都没有。

这些话虽然武皇没有写明,可李旦清清楚楚,他能选的只有后者。

傀儡,哈哈哈哈,傀儡啊李旦笑着笑着便哭了起来,他满脸泪痕,忽然转头望向了马车,他知道太平一定睡不着,这些话他一定要讲给太平听,四哥这次栽了,下一个会是三哥,还是你太平?

声音传入太平的耳中,太平眉心不由得蹙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她不会放过我们的永远不会哈哈哈哈哈哈说完,李旦疯狂地撕碎了手中的书信,将书信往天上一抛,陛下你赢了臣自愧不如!

太平收拢拳头,婉儿轻轻地拍了两下她的手背。

婉儿?

交给我。

婉儿温柔地笑笑,掀帘提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她缓缓走至李旦附近,弯腰一片一片地将碎屑捡了起来。

李旦噙着眼泪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只卑微的蚂蚁,上官婉儿,你也一样。

皇嗣若是累了,可先下马歇息。婉儿继续捡拾地上的碎屑,根本不抬眼看他,这是陛下的手书,撕毁天子手书是什么罪,想必皇嗣明白。

听见这一句,李旦瞬间僵在了马背之上。

武攸暨也知道这是什么罪,连忙召唤左右帮着婉儿一起捡拾。

婉儿拦住了武攸暨,这是臣的事,不劳武大人插手。

武攸暨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何婉儿每次对他说话都冷若冰霜,甚至霜里还带着刺芽,扎得人很不舒服。听了婉儿的话,他也不想自讨没趣,便示意左右停下。

婉儿收拾完地上的碎屑,从左右卫士手里接过了几片,最后毫不客气地从武攸暨手中拿回最后一片,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该她的东西,她绝对不让。

书信如此,殿下也如此。

婉儿收拾好书信碎屑,恭敬地对着皇嗣一拜,臣会将这些碎屑重新黏好,还请皇嗣想个说辞,好让陛下心里舒服些。说完,她转身走回了马车。

李旦颓然长嘶,成王败寇已有了结果,他既然是输的那一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扎营在山里歇了一夜后,李旦与太平继续上路,前往衡阳。这一程已经变成了一出戏,演完衡阳,便回神都继续演,李唐旧臣们从皇嗣口中得了交代,便不会掀起什么浪来。

数日之后,魏王府传出噩耗,说是魏王与世子贪杯,不慎双双醉酒身亡。

武皇接连遭遇亲族亡故,在群臣面前演了一出晕厥的戏码。原先以为皇孙同时暴毙,最大的嫌疑人应当是武承嗣,可武承嗣与世子也跟着暴毙了,李唐旧臣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次的事件。

风向渐转,武皇稍安。

裴氏给武皇端来一盏甘露,温声道:太医说了,这几日陛下忧思过度,需要静养。

你瞧朕歇得了么?武皇无奈反问。

裴氏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武皇。

武皇坐在龙案边,侧脸看着国玺,瞧见国玺了么?他们都在盯着呢,稍有不慎,连朕的亲儿子都想对朕捅刀子,恨不得把朕从龙椅上拉下来。

李弘虽说与她政见不合,却也是她精心培养的储君,她恼归恼,却还是对他寄予厚望。

李贤因为流言,与她离心离德,当年那出宫变若是成了,只怕她也活不到今日。

她最小的儿子李旦,自小便是最听话的那个,站在众皇子中,只要他不说话,便鲜少能注意到他。这些年来,她以为李旦是让她最省心的,却没想到竟猝不及防地给了她这样一刀。

说不伤心,都是假话。

可伤心又能如何呢?她与李旦,注定谁也回不到当初了。天子之道,注定是孤独一人前行的,只容许人跟在身后,绝不允许谁走在前面或是并肩而立。

太平快回来了么?武皇收敛心神,沉声问道。

裴氏如实回答:驿馆回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武皇眸底涌起一阵阴色,传来俊臣来,今次之事还没有结束。

第168章蛰伏

细雨绵绵,山道上的马车走得很是缓慢。武攸暨与羽林将士们穿着蓑衣,骑马护卫在两辆马车左右,朝着神都的方向行进。

雨丝打在马车蓬上,淅淅沥沥地发出绵延不绝的碎响。

婉儿掀起车帘,悄悄顾看马车外。

婉儿,你到底在看什么?太平已经记不得,这是婉儿归程里第几次偷瞧外面的动静了。

婉儿放下车帘,她已经可以坐实心底的猜想,殿下这次是带了羽林军的,皇嗣决计掀不起浪来,照说驸马送完书信,便该回神都复命,可一路行来,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声音忽地沉下,殿下以为,这是为何?

太平正色回答,还能为何?定是母皇的意思。话音刚落,她眉心一蹙,骤然反应过来,母皇在防备我?

婉儿颔首,皇嗣惹此大祸,陛下好不容易才扭转乾坤,她绝对不允许路上再生任何枝节。

所谓枝节,武皇防备的正是太平。武皇之所以给李旦第二条路,就是不想此事闹到台面上来。若是太平借由李旦一案掀起大浪,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武氏咄咄逼人,才逼得皇嗣做出杀子逼位这样的诛心狠招。太平年少时便流露过野心,虽说这些年来一直与武皇同心同德,可李旦一案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借着此案掀起浪来,一面可以让皇嗣一脉永别皇位,一面可以造势逼得武皇退位,哪怕是将皇位传给李显,以太平的聪慧,对付李显可比武皇容易多了。

此案未了之前,谁得益,谁便是武皇防备之人。

庐陵王远在房州行宫,被武皇的人看管甚严,根本接触不到朝臣。太平不一样,如今她是有实权的,要做什么动作易如反掌。

武皇大业初成,尚未站稳脚跟,一展抱负,便遭亲子暗算这一遭,即便太平没有那个意思,她也不得不防太平。

帝王之家,向来是先君臣再母女,易地而处,太平就算再重情,也会跟武皇做一样的选择。

退一步,便再无生路。

武皇绝对不会给太平任何机会,把皇嗣杀子谋权的真相泄露出去。指派武攸暨来送信只是其一,其二便是沿途看紧太平,莫让她接触任何地方官员,尤其是武皇贬谪到地方的李唐旧臣们。

以我对母皇的了解,她一定不止派了武攸暨,还派了其他人暗中盯着。太平语气唏嘘,我只要有一点异动,那些暗处的人一定会把我当场拿下。她再往深处想了想,恐怕还不止这些。

婉儿最担心的便是不止这些。皇嗣软禁东宫都可以闹出这样的案子,太平手握实权,先前又开府招揽了不少幕僚,对武皇而言,是个实实在在的威胁。

我原想今年随王孝杰出征,收复安西四镇,蹭些许军功。太平只觉可惜,若不是四哥闹这一出,一切本来可以顺利进行的。如今她若再提随军之事,武皇定能嗅到她的用心,绝不会允准太平,让她有机会触碰兵权。

听见殿下懂得分寸,婉儿略微踏实了一些,只是往后的日子,太平要更加明哲保身才是。

或许

婉儿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法子可以让武皇对太平的猜忌少几分,可那个法子实在是冒险,她就怕假的做成真的。

太平也想到了那个法子。当年高宗驾崩,太平用守陵一事避过了武皇的锋芒,如今皇嗣惹祸,太平想再避锋芒,便只有突然有孕了。

殿下不妨婉儿权衡利弊之后,还是沙哑地开了口,即便不情愿,她也必须先保证太平的安全,找驸马谈一谈?

太平苦笑,婉儿不恼么?

婉儿定定地看着太平,说不恼都是假话,可为了太平的性命与大业,就算就算必须假戏真做,她也必须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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