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心跳忐忑,只得搀扶着太平小心走近武皇。她打了一百二十分的注意力,若是太平一时应付不得,她便帮着太平一起搪塞武皇。
太平隔着衣裳都能感受到婉儿的紧张,她微笑着覆上她的手背,轻轻地拍了三下,打趣道:不就是有喜了么,怎的婉儿比驸马都紧张。
武皇大笑道:应当紧张,谁要是伺候不好你,朕便摘了他的脑袋!说着,她免去了太平的行礼,命裴氏抬来椅子,让太平坐下。
这是今年春官春试的安排,还请母皇御览。太平拿出奏疏,递向了一旁的裴氏。
裴氏接过奏疏,呈给了武皇。
武皇蹙眉,朕不是允了你在府中休息么?怎的还在忙这些公务?
臣尚是春官尚书,便不可尸位素餐,给他们任何中伤女子的理由。太平说得认真,否则,今后那群朝臣便会以女子生产耽误公务为由,力阻女子参政的改革。这是臣一直的心愿,母皇是知道的。
武皇自然知道,只是这一步还远着,以天下大势来看,急不得。不过太平能够看那么远,武皇是十分欣慰的。
她匆匆扫了一眼太平的奏疏,有关春试的安排一桩一件都写得清清楚楚。武皇心头暗喜,太平如今在政务上是越发地得心应手了。
此事。武皇看向婉儿,便交由婉儿来办,如此,太平应当放心了。
太平笑道:婉儿来接手今年春试,再合适不过。说着,她微微昂头,别以为本宫静养府中,就不会过问今年进士的名单。
诺。婉儿知道这是太平借机给她差事,好让她有理由经常往公主府跑。
武皇深望一眼裴氏,裴氏知趣地退出了大殿。
公事办完了,也该谈谈私事了。武皇的目光灼烈地盯上了太平的小腹。
太平不好意思地捂住小腹,撒娇道:母皇你盯着臣的肚子做什么!
是真的长大了,也要当母亲了。武皇感慨地说着,脑海中浮现起太平出生那一日的情景。
太平无疑是大唐的福气公主,她降生那日,诸事顺遂,所以高宗李治才唤她作太平。
会很疼么?太平明知故问。
武皇忍笑,会,却也是幸福的。后半句仅限于太平,女儿的出生对她而言是莫大的幸福,所以她才会对太平一宠再宠。
别怕。武皇温声安抚,阿娘会陪着太平,平平安安地将皇孙诞下。
太平听见这话,心中却是不安的。今日来此,一来是让武皇心安,主动把太医这一关过了,二来是想探探母亲的口风,瞧瞧她后面会做些什么安排。
果然,太平若是传出阵痛欲生的消息,武皇定会赶来陪伴,这李代桃僵之事便难办了。
没过一会儿,裴氏便领着太医进来。
婉儿压抑心底涌动的紧张,紧紧盯着太医对着武皇行礼后,走近太平,跪在了太平身前。
下官给殿下请平安脉。
有劳太医了。
太平坦荡地伸出手去,让太医探上腕脉。
砰砰!砰砰!
婉儿的心跳得一声比一声响,她瞧见太医眉心皱了皱,急忙问道:殿下如何?
殿下先前有寒症,虽说调理得当,已经好了许多,可这太医琢磨了片刻,如实答道,脉象偏弱,殿下不宜劳累,应当多在府中静养,可保胎儿无恙,殿下安康。
婉儿听见太医坐实了太平的孕事,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可很快地,她又悬起心来要瞒过太医请脉,殿下一定服用了什么药物,若有机会,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武皇不悦,听见了么?以后不必入宫觐见朕,好好在府中养胎,莫要动了胎气。
太平娇声道:若是臣想母皇了呢?
武皇被她这句窝心话暖了心房,你可以让驸马来告诉朕,朕会去瞧你。
这可不成,母皇每日处理朝政已经很累了,臣怎能劳累母皇奔波?太平话是这样说,可武皇听得出她语气中流露的期待。
每个月朕来瞧你一回。武皇说完,宠溺地对着她笑了笑,如此既不耽误国事,朕也可以与太平好好说说话。
太平点头笑道:就这样说定了!
嗯。武皇轻笑,问向太医,可有什么好方子?
有,下官这便给殿下开方,稍后亲自送至公主府。太医领旨,殿下只须按时服用,定可保母子平安。
武皇终是心安些许,婉儿,你扶太平回府,路上可要小心些,吩咐车夫走慢些,莫要颠到太平。
诺。婉儿领命,小心地扶起了太平。
母皇,臣告退。
太平正欲行礼,武皇便抢先开了口。
一切礼数皆免!回去小心些。
嗯。
武皇看着婉儿扶着太平缓缓踏出大殿,眼底沉溺的都是慈母般的温情。已经是好些年没有这样的天伦之乐了,武皇珍惜这仅存的一点点帝王家温情,只希望她与太平母女同心,可以相扶走完这条帝王路。
太平沿着宫阶缓缓走下,她瞥见婉儿的一脸凝重,不禁失笑低语,婉儿想摸摸么?
婉儿瞪了她一眼,这里是宫中,殿下莫要胡来!
就一下。太平忽然驻足,牵着她的手覆上了自己的小腹,如何?
这个时候只有两月身孕,哪里摸得出来?
婉儿知道公主就是胡闹,肃声道:请殿下注意分寸。
若是可以,本宫真想给你生好几个小娃娃。太平窃笑耳语,这句话虽是胡话,却让婉儿的耳根瞬间烧了个滚烫。
胡言乱语!婉儿低声嗔了一句。
太平见她终是没那么紧张了,舒眉笑道:也是,这儿不能胡言乱语,等上了马车,我再说个尽兴。
婉儿也有许多事想问清楚,她扶着太平再往前走了几步。
殿下小心!忽听不远处响起了一声内侍的惊呼,便有一枚藤球朝着太平的身上飞来。
婉儿下意识将太平护在怀中,用背脊挡下了这一枚藤球。
藤球撞在了她的腰上,击得婉儿忍痛低嘶了一声,倘若这记藤球击中的是太平的肚子,也不知今日这出戏该如何收场。
放肆!谁人敢在万象神宫前踢球?!婉儿怒喝,若是伤了殿下腹中的皇孙,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摘?!
内侍们纷纷颤然跪倒,是是皇孙
姑姑!对不起!李隆基还是个七岁的小娃娃,虽说武皇将他养在膝下,但是平日都任由他肆意玩耍,并不教他什么治国之术。他在宫中最喜藤球,不仅是宫人们知道,朝臣们也是知道的。
太平沉眸看着李隆基奔至身前,小娃伸手去揪她的宫裙,噙着眼泪怕极了,姑姑你别生气,侄儿跟你叩头认错,你千万别告诉陛下,侄儿害怕。
太平对他厌恶极了,当下便拂开了他的手,冷声道:来人,临淄王不守宫规,肆意在万象神宫前踢球,带回去罚抄宫规百遍。
李隆基骤然大哭了起来,姑姑我真不是故意的!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