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李澄领命退下。
太平等李澄走远后,唤了影卫李凌出来,李凌,你把这封飞鸽传书送给狄公。
李凌双手恭领传书,诺。
太平胸有成竹,负手仰面望向天上残月,微笑道:李隆基,你想找死,本宫偏不让你如愿,绝不会让你死得痛痛快快。
生不如死,是她对他的报复。
七日后,飞鸽传书送至狄仁杰府上。狄仁杰接到传书后,知晓公主那边已经得手,便开始准备神都这边的网子。
他并非老了,查案本事退化了,其实他早就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些日子一直在装傻充病罢了。
公主的传书与他约好了发难的日子,他算了算西京到神都的脚程,想来这几日公主的车驾一定已经在路上了。他当即从榻上下来,穿戴整齐了官服正准备入宫面圣,刚走至门口,便瞧见仵作焦急地走了过来。
狄仁杰瞧他神色有异,迎上前去,出了何事?
仵作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凑近狄仁杰耳侧匆匆说了几句话。
狄仁杰脸色沉下,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紫微城的方向,那高耸的万象神宫一直是神都最宏伟的所在。
此事你先压下。狄仁杰做了决断,容我见过陛下后,再做处置。
诺。仵作听命退下。
狄仁杰上了马车后,便催促着车夫快些赶至宫门前。
彼时,武皇正气定神闲地批阅奏章,听见狄仁杰求见,便放下了朱笔,速请狄仁杰进殿说话。
狄仁杰先对着武皇行了礼,便直接切入了正题,老臣今日求见,一是殿下那边得胜,不日便会回返长安。
武皇嘴角微扬,颇有些许得意,太平没有立即拿下那畜生,想来是想在神都发难了。
确实如此。狄仁杰点头。
武皇慨声道:回来收拾也好,让他们睁大眼睛看个清楚,他们心疼多日的临淄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二是狄仁杰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可此事他不得不说,嫡孙之死,只怕另有玄机。
听见狄仁杰后面的那句话,莫说是婉儿,就连武皇也颇是吃惊。
什么玄机?武皇追问道。
狄仁杰如实禀告,嫡孙之死,皆以为是箭矢穿颅所致,其实那箭矢起初只入眼半寸,只须摘去眼睛,或可保下性命。仵作验出,那箭矢入眼之后,又受外力往内推了一截,这才成了致命之伤。而狄仁杰看向武皇,武皇此时的脸色好似染上了一层腊月寒霜,半点温度都没有,那时嫡孙身边只有一人,便是庐陵王庶子。
此事切莫声张。武皇沉声下令。
狄仁杰垂首一拜,老臣已命仵作暂时压下此事。说完,狄仁杰有一言还是不吐不快,老臣执掌刑狱多年,只求昭昭二字。嫡孙无辜,遭此横祸,老臣他骤然跪下,恳请陛下还嫡孙一个公道!
武皇苦涩开口,怀英,你瞧瞧朕这些孙儿,有哪个是省心的?世人都说她心狠手辣,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可真正同室操戈的又是谁呢?倘若狄仁杰没有查出此事,李重俊便是此案最大的受益人,到时候千秋史笔谁会记下他这肮脏的手笔呢?
狄仁杰叹息,他看着武皇那苍老的容颜,儿孙一再相杀,膝下子嗣凋零,天下哪个老人禁得起这样的接连打击?
还请陛下保重龙体。狄仁杰温声劝慰。
武皇沙哑开口,他们都巴不得朕早些宾天,可朕若是真的走了,谁来执掌这偌大的江山?谁来守住社稷庙堂?谁来保护天下万民?
狄仁杰欲言又止,那个名字呼之欲出,可朝臣们定会有千万个理由否决。最大的那个理由便是自古至今,从未有公主承继大统的道理。
那些人忠的是国么?不是。武皇直接戳破了那些人的虚伪,他们守的是天下男儿的特权,并非这个天下的安定。崇茂还小,朕就算立他为皇太孙,他如何守住祖宗的基业?太平就算以太后的身份监国,那些人一定会到处散布流言,中伤太平把持朝政,搅得朝堂乌烟瘴气。以太平的心性,她只会还政崇茂,退养后宫,到时候主弱臣强,这绝不是社稷之福!
狄仁杰沉默片刻,忽然恭敬地对着武皇一拜,老臣有一计,或可帮上陛下。
怀英请说。
有些话陛下说不得,但是庐陵王说得。
狄仁杰提醒武皇,嫡孙一案,想必庐陵王也想给嫡孙讨一个公道。
武皇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婉儿站在武皇身侧,她已经明了,这是武皇在给殿下继续铺路。太平想要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她需要几个领头请命的人。
以狄仁杰在朝中的地位,他的话很有分量;只须庐陵王开口,便能堵住那些李唐旧臣的反驳。
殿下膝下无子,秦王的生父是庐陵王,庐陵王定然愿意开这个口。狄仁杰思来想去,李隆基也好,李重俊也罢,皆是残杀亲族的小人,江山若是交到他们手里定是百姓之祸。
公主仁德,由她接管天下十余载是最好的选择。
哪怕知道这一步难如登天,狄仁杰也愿意为殿下请命这一回。
那些人若能像怀英你这样高义,何愁盛世不至?武皇眼眶微润,朕代万民感谢狄公,胸怀社稷,心系百姓。说着,武皇起身,对着狄仁杰一拜。
狄仁杰惶恐,连忙回礼,陛下不必如此!折煞老臣了!
狄公当得起!武皇回答。
狄仁杰对着武皇再拜,恳切道:老臣一定帮陛下办成此事!
东宫空置多年,庐陵王回宫之后,武皇便将庐陵王安置在了东宫之中。她虽然没有明旨,可她是什么心思,朝臣们已经猜到七八。
当晚,武皇亲临东宫,探望庐陵王父子。
李显一如既往,听见武皇来了,便从床上爬下,惊恐万分地对着武皇不断叩首,哀声道:陛下饶命!
武皇看着儿子这窝囊的样子,只觉五味杂陈,阿显,你还记得当年你父皇为何封你为英王么?
李显身子一颤,他自是记得的。他自幼打得一手好马球,在马球场上英姿飒飒,颇有将军之风。可是,那些事已经是陈年旧事,年少时再威风又如何,如今他的脑袋掉与不掉,仅在母亲的一念之间。
武皇伸手扶上他的双肩,久违的温情让李显更是害怕。
陛下臣臣若是做错了什么还请陛下
朕是天下人的陛下,可也是你的阿娘。
武皇打断了他的话,扶着颤抖的李显坐到了床边,肃声道:把人带上来。她话音刚落,两名羽林将士便将李重俊押了进来,跪在了李显面前。
李重俊一见武皇,心虚地不断叩头,陛陛下
李显瞧这阵势,以为武皇要拿他最后的子嗣下手,哪里还坐得住,刚欲起身,便被武皇再次按下。
此案阿娘交给你来处置。武皇说完,拍了拍李显的肩头,命人抬了龙椅来,端然坐在了一旁。
李重俊自忖那一箭做得滴水不漏,武皇突然发难,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穿帮了?
李显瑟然不知所措,看看武皇,又看看李重俊,臣臣不知要处置什么。
重润之死。武皇语气虽淡,可仍旧听得出来她的哀伤。
李重俊猛地一颤,臣臣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