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看着这一幕,只觉啧啧生寒。
李显动手合情合理,可李唐王族当殿这样同室操戈,实在不是他们想看的结果。甚至,他们之中有不少后悔附议的,若没有附议,武皇便不会把事情放在明处处置,至少李唐皇室还能存留一线脸面。
起初他们以为武皇是铁了心的要保护公主声名,可到头来武皇想要保护的其实是李唐的声名。
愧意渐生,李唐旧臣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李隆基毒酒下肚,瞪大眼睛捂着喉咙挣扎了片刻,便蹬了蹬脚,终是断了气。
攸暨,武皇张口,将罪人尸首抬下,以庶人之礼安葬郊外。
诺。武攸暨领命,命羽林军把李隆基抬下。
武皇轻轻挥手,其余同党,拖下去斩立决。
诺!
那十四名陇西少年痛哭哀嚎,一切都已迟了。
至于罪犯的九族武皇思忖片刻后,看向狄仁杰,怀英,你来酌情处置。
狄仁杰拱手一拜,诺。
众臣以为今日之事已经终了,哪知
裴氏,把这几日的奏疏呈上来。武皇解决完李隆基一事,便开始另外的事情。她下令羽林军围住万象神宫,为的并不是那小畜生。
这朝堂上离心离德的臣子,也该一并收拾了。
裴氏早就端着奏疏在殿外候着了,听见武皇命令,便垂首将一摞奏疏送上殿来。
李庶人在外谋事,朕这朝堂上也有他的帮凶。武皇刻意念重李庶人的李字,镇国公主功在社稷,仁满天下,你们几个竟帮着李庶人陷害公主,妄图坐实公主的罪名,你们说,朕该如何处置你们?
上书过的朝臣们哪里还跪得住,慌乱无比地跪地往前走了两步,叩首道:还请陛下恕罪,臣等臣等
这些人话到嘴边,却发现不论如何解释,都是死路一条。
若说不知实情,还上书奏请武皇惩治公主,这是蓄意攀诬,乃重罪;若说受李隆基蛊惑,这才当了帮凶,这也是重罪。
不论哪一种,都无法逃过国法治罪。
臣知错了!
陛下,就饶臣一次吧!
这其中不乏六部重臣,大多数都是李唐旧臣。
这是婉儿那日进言留给殿下的刀,武皇如今用来肃清朝堂也刚刚好。
母皇,他们这些年办了不少大事,还请母皇念在他们有功的份上,从轻罚之。太平顺势为这些人求个恩典。
武皇饶有深意地觑了太平一眼,既然太平有意当这个白脸,那她自然愿意配合太平当这个黑脸,好让太平趁机收割一波人心。
太平,你可想好了,他们写奏疏的时候,可没想过你的死活,更没想过你是否是冤枉的。
臣想好了。
太平恭然跪地,对着武皇一拜,朝廷向来惜才,他们也确实是朝廷栋梁,还请母皇给他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那朕便如你所愿。武皇不罚他们也是不可能的,凡涉事之人,皆降级三等,留各部察用。
谢陛下。众臣连忙叩首。
武皇冷声道:你们该谢的不是朕。
众臣大悟,忙着对着太平一拜,多谢殿下。
太平轻叹,凛声道:还望诸位以后尽心为国效力,莫要再因流言蜚语行不臣之事,惹祸上身。
谨遵公主教诲。众臣再拜。
婉儿安静地看着今日殿上这出戏,只觉唏嘘万分,甚至压在她心头的那块大石瞬间轻了不少。
李隆基死了,他终于死了。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上一世欠她们的,这一世终以身败名裂殒命收场。
想到这里,婉儿只觉有些酸涩。
这一刻,她与太平等了整整两辈子。
她抿了抿唇,悄然看向了太平,恰好太平也瞧了过来,视线相遇,有些话不必多言,便已心照不宣。
今日之后,那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没有纠葛两世的仇怨,只有太平大展抱负的开始。
她一定会陪着殿下一步一步创出一个太平盛世,她憧憬着那一日的到来。
太平在婉儿眼底看见了光,那是婉儿对她的所有憧憬。
她挺直腰杆站在百官的注视之下,她是女子又如何,她偏要让天下人看看,女子本该有怎样的光芒。
武皇有武皇独一无二的闪耀,像日月一样,闪耀后世。
太平便做那恩泽万物的春风,吹醒更多的女子站出来,散发她们该有的光辉。
自入地狱至今,太平终是悟得,她要走哪一条路。
这便是太平的道。
而她离踏上这条道,还差最后一步,只待君临天下。
第200章收官
母皇!突然万象神宫中响起一声李显的惊呼,只见李显快步上前,及时搀住了武皇的身子。
武皇虚弱摆手,裴氏,扶朕回寝宫。
诺。裴氏急忙走近武皇。
武皇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推开了李显,英王留下,代朕处理政务。
众臣听见这句话,原本悬着的心一瞬放下,到了武皇的暮年,她终是做了决断,欲将江山还给李唐子孙。
李显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很多年,此时此刻他却一点都不高兴。他怔怔地望着满朝文武,虽说每个人眼底都有憧憬的光泽,可见识过这些人气势逼人的模样,他自忖没有本事驾驭这些人,把这个江山打理妥当。
越是被期待,肩上的担子就越重。
李显最后的目光落在了太平身上,他今日领教过镇国公主的英姿,他明白自己确实不如太平。
嫡子重润已故,庶子重俊断臂,李显膝下只剩下那几名公主。
不,他还有崇茂,即便已经过继给了太平,他也是他的亲生儿子。那是他的希望所在,也是朝臣们的希望所在。
若是得了江山,却没有能力守住江山传给子嗣,那便是亡国之罪。
太平膝下只有一个长安郡主,崇茂与平安都是过继的儿子,满朝文武定不会允许她把皇位传给长安或者平安,最后东宫一定是崇茂入主。
只要能守住这片江山,最后安安稳稳地把江山传给崇茂,他当皇帝,还是太平当皇帝,并不重要。
母皇,儿在外多年,对政务一窍不通,实在是难当重任。李显这话说得毕恭毕敬,儿见太平办事妥当,还是交给太平来吧。
武皇蹙眉,斜眼看了一眼太平,故意把声音扬起些许,好让朝臣们都听进去,她只是镇国公主,你跟她不一样。
婉儿与太平听得清楚,已是心领神会。
李显微笑,语重心长地对上太平的眉眼,话不知是说给武皇听,还是说给臣子们听,都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