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终没再抗拒。
跟随林宗易到达殷沛东位于城西富人区的宅子是晚上八点,我们在佣人带领下走进玄关,隔着一扇通往客厅的镂空白梨木屏风,正好看见殷沛东打翻了关宸递来的水杯,清脆的炸裂声在地板散开,关宸第一时间查看殷沛东是否被刮伤,确认他无恙立马蹲下划拢碎片,沛东,你当心。
殷沛东并不领情她的体贴,鞋底碾着关宸手背,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关宸手上一滞,被碎发挡住的眼珠转了转,她先是表现出错愕,继而痛哭流涕,沛东,你在怀疑什么!我进入书房是收拾你看过的文件,你误解我了。我跟你多年,我的为人你不了解吗?我一心一意照顾你,从未有过二心。
殷沛东反手一巴掌甩在关宸左脸,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关宸几乎向后飞扑着摔在茶几上,额头瞬间磕出一块淤血,殷沛东气得哆嗦,贱货,还敢撒谎,亏我疼爱你三年!
林宗易驻足,观望这副场景,冯斯乾的位置正对门口,他先察觉林宗易的存在,嘴角勾起笑,宗易怎么也来了。
林宗易没回应,他略侧身,我在他后面,面色极差,他手试了试我体温,不舒服吗。
我扯了下他袖口,压低声说,我在这等你。
他平静看了我一眼,跟上。
便径直走入客厅,姐夫,这是唱哪一出戏。
冯斯乾发现我跟在林宗易身后,脸色骤然一沉,原本那一丝笑顷刻荡然无存,他眼底急剧涌动的寒光仿佛杀人不见血的利箭,一支支刺向我身体,扎得我喘不过气,又无从躲避。
殷沛东说,你有事。
林宗易坐下,又示意我坐,带韩卿回来住一晚,您不是问起过她吗。
冯斯乾似笑非笑摩挲着领带扣,宗易,看来你不清楚内幕。
林宗易挑眉,明知故问,哦?有什么内幕是我不清楚的。
冯斯乾笑容越发大,却没出声。
殷沛东紧盯趴在桌下的关宸,她好一会儿都没恢复过来,闭着眼大口喘息,沛东,岚姨呢。
殷沛东任由她抓着自己手,你找可岚做什么。
关宸哭着,我承认,我背叛你了,殷怡始终不接受我,我担心你总有一天会顾及她的感受驱逐我出门,上个月岚姨收买了我,她说她有一个后台,妻子去世六年了,在殷家见了我一次,很喜欢我
关宸懊悔抽自己嘴巴子,我的错!沛东,我不配你疼爱,可我没办法啊。
林宗易嗅到不对劲,他看向关宸。
殷沛东强忍怒火,可岚是谁的人。
关宸哭得更厉害,是华京的郑董,我那晚潜入书房,是替他偷你的公章,他想要取代斯乾,制造一桩商业事故扳倒他,夺取华京。
殷沛东摁在沙发背的右手青筋暴起,他一脚踹翻茶几,杯盏和果盘洒了一地,放肆!
滚烫的茶水泼向关宸面颊,她跪在那啼哭,纹丝不动。
林宗易没料到冯斯乾玩这招,杀一个灭一个,绝不白白损失自己的间谍,郑坤是华京集团第三顺位大股东,手握重权,他是冯斯乾的死敌,双方在内部势同水火,冯斯乾连消带打把郑坤铲除了,把保姆这枚棋子也废了,只葬送一个关宸,这笔买卖很划算。
林宗易看着已经愤恨到极点的殷沛东,权衡再三终是没开口。
不论他多么客观评判,只要他站出,都会暴露自己有问题,何况殷沛东在气头上什么也听不进去。
冯斯乾目睹这一幕,神情淡然,岳父厌弃的,的确没必要留在殷家惹您心烦。
关宸低着头,像一尊木偶,毫无反应。
两名保镖随后从玄关外进来,一左一右架起关宸,粗鲁拖出客厅,她自始至终没有向殷沛东求饶,更未向冯斯乾求救,坦然迎接自己的下场。
冯斯乾让她撤下来,我以为会是一个万全之策,没想到是这种方式,以殷沛东的变态肯定折磨她个半死,脱身了也残疾了。
这个男人争名夺利的手段实在太残忍毒辣,不惜以无辜者的鲜血垫脚,我在他手中能安然无恙到今日,真是命大。
我用力攥着林宗易的袖扣,他察觉到我的紧张,反握住手安抚我。
殷沛东喝了一粒降压药,平复了片刻,望向林宗易,你看新闻了吗。
林宗易摘掉颈间的围巾,顺势交给佣人,不咸不淡反问,什么新闻。
斯乾花费三百万压下的爆料。殷沛东怒不可遏指着我,就因为她。她不是你的女人吗?你的女人会这样恬不知耻勾搭斯乾吗!
殷沛东抛出一摞相片,你自己看!
照片洋洋洒洒坠在林宗易脚下,他没有捡,甚至连看也没看,这些韩卿向我坦白了。
他将早已对这件事心知肚明的态度拿捏得非常好,韩卿,究竟怎么回事,告诉姐夫。
我红了眼眶,是冯董强迫我当他的情人,我不同意,我和宗易说了,他让我那样做,到时舆论闹大,冯董迫于压力才会开除我。
韩助理。冯斯乾语调平和,眉间却不着痕迹溢出一股寒意,谎言要适可而止。
林宗易偏头,与他四目相视,她是谎言,你有证据你所讲是事实吗。
冯斯乾微眯眼。
视频就是证据,不过视频中是他主动占有我,我被动承受,不停挣脱,这份证据拿出反而吻合了我的说法,对他的局面倒适得其反。
殷沛东铁青着脸大吼,为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你们还像样子吗?
林宗易轻笑,斯乾,既然犯了男人的错误,就该摆出男人的度量,推脱给一个女人,我真看不惯你这点担当。
冯斯乾视线锁定在我和他的方寸间,他意识到林宗易有备而来,继续针锋相对只会两败俱伤,他默不作声饮茶。
殷沛东站起直奔楼梯,经过我面前时步伐稍稍停顿,打量了我一番,韩卿。
我小心翼翼回避他的审视,我发觉他看我的眼光不太一样了,殷董。
他没头没尾喊了我这一声,再未多说什么。
殷沛东上楼的时候,冯斯乾也站起,慢条斯理系大衣纽扣,宗易,索文拿下市里的项目,这句迟来的恭喜,你可要收下。
林宗易也笑里藏刀回了他一句,除掉纪维钧和黄威,我还没恭喜你。
冯斯乾沉默扬长而去。
殷沛东进书房不久,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我掏出一看短信,险些把手机扔了,林董。
林宗易接过我的手机,上面只四个字:立刻出来。他面无表情看着。
庭院中这时传来两声尖锐的汽车鸣笛,林宗易脱掉西装,只穿着一件灰蓝色毛衣,稳步朝门外走去,我犹豫了一下,也紧随其后出去,冯斯乾的车就泊在庭院的正中央,昏黄的路灯投下狭长一束影,与炽白的车灯相缠。
我站在林宗易旁边,后座车窗缓缓降下,一张阴晴不定的面孔露出,冯斯乾笑意深浓,宗易,有劳了。
林宗易眼角浮现出笑纹,纹路的深度很浅,却是另一种无法形容的风韵,成熟的岁月沉淀的味道,令他在夜幕之中格外深沉坚定,你是以什么立场说这话。
冯斯乾没回答,他耐人寻味的眼神定格在我脸上,韩助理,你最好懂事,不要给林董添麻烦,记住了吗。
林宗易同样意味深长,韩卿的麻烦,我倒是不觉麻烦,给我惹麻烦的从来不是女人,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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