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易片刻后离去。
我弯腰捡起皮带,朝冯斯乾奋力抡打下去,他不躲不闪,金属扣砸在他胸口,类似骨裂的脆响,那种震荡从胳膊回流,刺激得我头皮发麻,他眉头都一皱不皱。
我自己先手软了,皮带从掌中脱落,你处心积虑抓住我不放,到底为什么。
冯斯乾慢条斯理系着裤扣,你说呢。
我声嘶力竭大吼,你怎样才能放过我!
他整理好厮磨出褶痕的西裤,恢复了衣冠楚楚的模样,韩卿,这是一道无解的题,没有答案。
我剧烈抽搐,眼泪像潮涌绝望淌下。霁月光风,如玉如竹,冯斯乾有一副多么矜贵圣洁的皮相,白璧无瑕,英气清朗,像深海里不见天日的珍珠,这世间的清风明月都污浊了他,可撕开这副皮囊,他根本是一个强盗,他的恶劣强势掩藏得那样缜密,那样不为人知,我无法揭穿他,更无法挣逃他,他是千千万万女人的美梦,唯独是我一人的灾难。
我摘下耳环,银针对准自己颈侧的动脉,你再敢碰我,我死在你面前,你今天拥有的一切都葬送我这条命上。
冯斯乾面无表情凝视我,你试试看。
我往下扎了半寸,你别逼我!
他眉间终于有了动容,韩卿,你再扎,我就了结陈志承。
我一颤。
他没有继续停留,迈步离开。
我脚下瘫软跌坐在地,掩面痛哭,许久没有止息。
被林宗易支开的佣人从洗手间去而复返,她途经天台发觉有哭声,循着哭声找到我,她不可思议,林太太,您哭什么?
她蹲下搀扶我,我没有露出自己泪流满面的脸,始终埋在手心里,我崴脚了,疼哭的。
她吓得不轻,您崴了哪只脚,我请林先生上楼。
我一把拽住她,不是什么大事,别惊动他们,我自己缓过劲儿下楼。
我迅速平复了几分钟,跟随佣人到一楼餐厅,挨着林宗易入席。
佣人对殷沛东说,先生,林太太在天台崴了脚,是我照顾不周。
殷沛东没吭声,冯斯乾嘴角噙着一丝笑,林太太上天台做什么。
我咬牙切齿,又担心露馅,表面不得不装作云淡风轻,观赏晚霞。
他作出恍然的神情,这里近郊,晚霞是不错。
他问殷怡,晚餐后我陪你到天台看看。
殷怡咽下食物,你不忙啊?我记得你晚上八点要召开视频会议。
冯斯乾舀了一勺牛肉羹到她碗里,忙也抽空陪你,不行吗。
殷怡更开心了,当然行啊,我可受宠若惊。
我偷偷看了一眼林宗易,他脸色不好,沉默着。
佣人给殷沛东倒了一杯白酒,又依次给林宗易和冯斯乾倒红酒,殷沛东半小时前差点心脏病复发,说话中气不足,你有意向跨境收购一家企业。
冯斯乾抬头望向殷沛东,章董告诉您的。
殷沛东嗯了声,你瞒着我干什么。
冯斯乾解释,没太大把握,那家企业底子厚,虽然深陷经济危机,不至于在本土无可救药了,我本意等收购成功,再和岳父提此事。
林宗易端着酒杯,耐人寻味说,成功了再提,自然以斯乾你的名义收购了。
冯斯乾不语。
商人多疑,说者有心,听者更有心,殷沛东饮酒的姿势微微发滞。
林宗易摩挲着杯壁的描金花纹,斯乾自立门户的企图越来越明显了。
冯斯乾只被压制了一秒钟,他深意十足,宗易在华京高层的行列布下眼线,你的企图是什么,捕捉我的错漏,监督我吗。
林宗易的浅笑凝在唇边,他眼中闪过微不可察的冷意,冯斯乾端起酒杯,宗易,我理应敬你一杯,多谢你鞭策。
殷沛东若有所思咀嚼着一块芦笋。
我梭巡着他们高手之间的过招,连饭也顾不上吃,都说商人奸猾,无时无刻在运筹帷幄,设局耍诈,还真是名不虚言,吃一顿饭的工夫风云变幻,稍有不慎就中计,在殷沛东的眼皮底下功亏一篑。
林宗易接住冯斯乾递来的酒杯,笑里藏刀反击,董事局传言不少,你要力争清白,不如请你岳父回华京,担任一个董事。
冯斯乾喜怒不明望着林宗易。
林宗易三言两语把位于上风的冯斯乾又扯到下风,一步步稳扎稳打逼上绝境。
殷沛东撂下银筷,用纸巾擦拭油渍,我也正有此意。
冯斯乾看向殷怡,后者没反应,专注喝汤,冯斯乾面色愈发阴沉一分。
林宗易含笑反问,斯乾不愿意吗。
大局已定,冯斯乾再强行推脱,更加洗不掉吞吃华京的嫌疑,他笑了,宗易说哪里话,岳父重回华京坐镇,我求之不得。
什么年纪了还坐镇,我只是去做个董事,大权仍旧是你的。殷沛东起身,我吃饱了,你们用。
林宗易笑容加深,他询问我想吃什么,我没一点胃口,当即摇头表示不饿,林宗易也搁下餐具,我跟着他离席。
这顿饭最终不欢而散。
七点钟保姆扶着殷沛东送我们出门,冯斯乾和殷怡是晚辈,不能先行,在原地目送我挽着林宗易上车,等坐进车内,林宗易降下车窗,姐夫,我和韩卿近期不回。
殷沛东点了下头,你自己心里最好有数。
他在暗示林宗易防备我,别遭算计了。
殷沛东对我萌发的那点不正当之情,随着我成为他弟媳反倒降至冰点,变成彻头彻尾的厌恶了,我没有不知趣和他道别,干脆装哑巴。
林宗易升起车窗的同时,冯斯乾甩掉并排的殷怡,走上前送别,宗易,什么时候收到你的好消息。
他语调刻意压得低,除了林宗易和我,没有第三人能听到,有好消息别忘了通知我。
林宗易没回应他。
我眼睛像刀子一样剜着冯斯乾,他伫立在两米之隔的桂树下,乳白的月光倾洒,他风姿绰约,愉悦笑着。
我们回到蔚蓝海岸,林宗易一言不发扯掉领带,又脱了风衣,将衬衫纽扣全部拆开,袒露着胸膛,他没有去沙发落座,而是在客厅一片漆黑之中直奔书房,靠在椅背点燃一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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