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出声,怎么,不舍得。
我对林宗易的依赖已经根深蒂固,在此之前我从不相信女人不爱一个男人会对他难分难舍,那是极其特殊微妙的感情,比脆弱善变的爱情更牢固,不浓烈却细水长流,林宗易在身边我很踏实,就算天崩地裂,他替我挡着,我可以深深地依靠他。
我不知道自己未来会不会爱上他,哪怕不会,他给予我的一切也足以支撑我在这段婚姻里死心塌地。
林宗易察觉到一股湿热的眼泪落在他肩头衬衫,将我埋在大衣内的脑袋挪开,哭什么。
我不语,他明亮的目光定格住,手指温柔摩挲我眼角的潮湿,那我不走了,好吗。
我嘶哑说,你办正事,不用管我。
他托起我下巴,林太太哭得我心化了。
他亲吻我额头,最晚半个月。
我别开头。
他挨着我耳朵,十天,行吗。
我这才笑,送他到电梯,宗易,早去早回。
电梯从19层下降,走廊亮着一盏白灯,我站在他后面,青色的瓷砖上倒映着两副轮廓,显示10层时,我拉起他手,掌心扣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轻划着,别耽误陪产,我胆小。
他侧过脸,眉间带笑,林太太不是胆大包天吗。
生孩子不一样,女人都慌。我随即仰起脸,你不想陪啊?
林宗易指尖掠过上面,怎会不想呢。人还在林太太面前,心就开始想了。
我被逗笑,又推搡他,骚死了,少拿你当初哄女人的风流词哄我。
电梯门轰隆打开,林宗易进去,我们隔空对视,在即将关住一半,他又摁住,刹那再度拉开,他大步走出,用力搂住我。
我才止住的泪意又卷土重来。
他深吻着我,唇齿相贴间,我听见他说,韩卿。
他叫了我名字,却没了下文。
我问他,你要说什么。
林宗易的吻游移到我头顶,他深陷其中,别让我担心。
我小声嗯。
我注视电梯门一寸寸合拢,片刻后掩去了他身躯,整层楼寂静如一滩死水。
保镖堵住风口,提醒我着凉,我瞥了一眼风声呼啸的天窗,一言不发回屋。
林宗易离开江城的第三天,殷怡联系了我,她发来一条彩信,是陈志承在南区的号房里做腿骨复建的照片。
我放大,看见一只男人的手,我认得那款银白色腕表,我立马回拨,她挂断了。
不多时,我接到了一个地址,同样以短信的方式。
我犹豫了一会儿,带上两名保镖直奔红月茶楼。
到达三楼雅间,我止步于门口,并没急于进屋,而是默不作声窥伺殷怡的一举一动。
她喝着红枣茶,韩卿,你都怀八个月了,我看你再不顺眼,敢在这节骨眼上顶风作案吗?我不怕你,我总忌惮舅舅。
自始至终她没望向门口,我也没发出半点声音,她对外界了如指掌。
我在这一刻意识到,不是我的错觉,殷怡真变了,有点心机了。
果然幸福的婚姻滋养人,不幸的婚姻教训人,感情基础不足,丈夫又过于阴险,再窝囊的女人也变样了,何况殷怡不蠢,因此我才赴约,换做那种当面推孕妇一跟头的蠢货,即使她掏出天大的诱饵,我不可能冒险见她。
我慢条斯理跨过门槛,在她对面落座,看来你知道自己不孕了。
殷怡转动着杯子,我去医院查了,我这一生,不会怀孕了。
她斟满茶盘内一个崭新的空杯,推到我手边,多亏你暗示我,我也少遭点罪,调理身子的苦药汤太难喝了,韩卿,今天算我报答你了。
我没接那杯水,不渴。
殷怡一清二楚我的戒备心,她自己喝了,陈志承在南区过得还不错,我舅舅又打点了一群人,很关照他。
我直截了当问,冯斯乾去做什么。
殷怡说,当然是去拔除我舅舅的人了,我掌握到的进展,目前我舅舅安插的人,他基本都铲除了。接下来陈志承在里面出什么意外,取决于斯乾了。
我不由自主握拳,他究竟想怎样。
殷怡泼掉她杯中的茶底,又重新蓄满,斯乾费尽心思捏住你父亲,你说他想怎样。
我面无表情看着她。
殷怡郑重其事,韩卿,我能帮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我心知肚明,她的条件肯定苛刻无比,我没法满足。即便我满足她,她从冯斯乾的手里救人,大概率成功不了,连林宗易的人都拔掉了,殷怡哪是对手。
我没理会。
她说,韩卿,我有时真讨厌你这副故作清高的嘴脸,你嫁给我舅舅,享受着丈夫的呵护,还勾着别人的丈夫,你口口声声讲道德,毁掉道德的也是你。
我起身,你婚内出轨,怀上情夫的野种以致流产不孕,自己造孽自己尝苦果,你凭什么恨我。至于勾着他,我们早已一刀两断,我从未背弃道德底线。
我径直走向大门,她在我背后问,真的两断了吗。
我回过头。
她诡异笑了,我不喜欢你生孩子。
我生不生和你没关系。我话音才落,右脚触及到一块格外湿滑的地砖,整个人不受控地朝前扑,我敏捷作出反应,屏息拼尽全力翻转,指甲死死地抠住桌沿,半跪的姿势避免了扑倒,可腹部压蹭在桌角,还是磕了一下。
紧接着刺疼感从肚脐朝下半身蔓延开来,流窜至腿间,起初酥酥麻麻,而后发展到坠痛,我大惊失色,王力!
保镖闻声跑进来,他搀扶我,太太。
我咬牙强忍,凉浸浸的眼神扫过殷怡。
她托腮打量我,漫不经心的口吻,我碰你了吗,自己脚滑,还赖账到我头上啊。
王力要冲上去,我拽住他,她真没碰我。
王力不解,那您为什么不舒服?
我也不清楚,不是突如其来的不舒服,这些日子始终不舒服,而且是一厘厘逐渐增加的不适感,在这下撞击之后更厉害了。
我屈膝平复了好半晌,手探入裙底一抹,泄了点羊水,没出血。
我深吸气,等腹痛稍微缓和一些,我对王力说,先回家。
殷怡又端起茶杯,她似笑非笑望着我背影。
乘电梯下楼的工夫,我吩咐另一名保镖,你回雅间,茶桌外缘的地板我险些踩了滑倒,你去仔细查验,是不是新涂的油蜡。
电梯停在2楼,保镖迈出,走楼梯返回3楼,我又补充一句,茶壶也带出来。
如果殷怡敢在背地里下黑手,我生产完就和她好好玩玩。
我回到蔚蓝海岸,保姆没像往常那样迎出玄关,我以为她去超市买菜了,扶着墙换了拖鞋,朝客厅走去,路过厨房时,隐约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我步伐一顿,往回折返,厨房门半掩,保姆蹲在墙角的垃圾桶旁,鬼鬼祟祟包裹着什么,并未发觉我在身后,我瞧了许久,青姐。
她一激灵,急忙盖住桶盖,双手擦拭着围裙站起,太太,我刚煲了一锅西洋参鸡汤,给您补气。
我没动弹,指着垃圾桶,你在藏什么。
没有她嘴硬,又实在应付不了我,改口说,扔了一颗烂掉的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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