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斯乾逗弄婴儿面颊,嘴角噙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是挺像宗易。
殷怡继续望了良久,他很白,我舅舅肤色深,唯独这点不像。
她歪头更认真看,脸型不像舅舅。
她对比我,也不像韩卿。
我托在婴儿脊背的手一颤。
确实白嫩得过分了,是典型的雪白胚子,白到这种程度的男孩寥寥无几,基本是遗传,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冯斯乾。
他含笑戳点着婴儿微微张开的小嘴,漫不经心问,脸型不像吗。
舅舅偏长,孩子偏短。殷怡笑了,倒跟你像。
冯斯乾撤回手,用棉被的边角盖住婴儿半张脸,太小,能看出什么像不像。
殷怡还要再掀开棉被,冯斯乾忽然说,岳父在渭城吗。
殷怡被岔开,她点头,昨晚就在了。
认领了吗。
我立刻看殷怡。
殷怡说,警方在侦查,现场除了结冰导致失控,另有疑点,尸体安置在太平间,认领要过两天。
我不着痕迹在襁褓下握拳。
殷怡注意力又落回孩子头上,做过鉴定吗。
冯斯乾目光始终停留在没遮住的下半张脸,眯着眼不语,眉间也浮现微不可察的危险,你什么意思。
殷怡郑重其事,我是保全舅舅的清白。
冯斯乾离开床边,宗易的家事,你管什么。
这话我也原封不动给你。殷怡意有所指,你多久没去华京了,在医院常驻是吗。
她梭巡过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是你的妻子儿子。
冯斯乾一言未发端起纸杯喝水,直到他喝完,他吩咐门口的保镖把血缘鉴定书交给殷怡。
殷怡接过,专注浏览着。
她翻来覆去查证许久,冯斯乾打量她,满意吗,放心了吗。
殷怡脸色缓和扣住报告,斯乾,我只是不希望后患无穷。
她余光瞟着我,她是什么样的女人,有几分道行,你心知肚明,孩子何尝不是她攥住的软肋呢,不是才能高枕无忧。
冯斯乾收回视线,把纸杯丢进垃圾桶,殷怡,我的处事分寸不需你提点,我不是给自己留有后患的人,真正不能留的也根本没机会生下来。
舅舅过世,关于韩卿的去留,斯乾,你有什么打算。
冯斯乾的西装敞着怀,他索性脱下,搭在陪护椅的椅背上,窗外此时月色正浓,他陷入其中,轮廓明亮清朗,散发着干净而深沉的光泽。
他拣起窗台放置的烟盒,并没点着,只在鼻下嗅,你先讲你的打算。
殷怡是有备而来,她早已斟酌好了,既然确认了是舅舅的儿子,便以他的名义成立一个基金,注入一笔钱保他衣食无忧,索文的股权爸爸很感兴趣,孩子成年再交付他手上,和韩卿一起送到国外生活,不然孤儿寡母也容易发生意外,我们不可能日夜不离照顾。
我抱着孩子充耳不闻。
冯斯乾没回应,他撅断香烟,嗑出松散的烟丝,慢条斯理在指尖碾磨,殷怡问他,你有意见吗。
冯斯乾耐人寻味笑出声,却没回应。
气氛越来越僵,明眼人都看得出冯斯乾不赞成她的提议,可殷怡没选择退让圆场,她坚定等待冯斯乾的下文。
冯斯乾撕碎最后一点烟丝,他随手拾起一份文件,索文水深,不是谁想继承就能顺利继承的,你舅舅的资产和背景,远不止你们所了解到的这些。
殷怡看着他,没说话。
冯斯乾的助理在这时神色慌张走进病房,冯董,王处来了。
冯斯乾翻了一页合同,沉默签字。
殷怡坐着没动,王处?
助理偷偷窥伺冯斯乾,硬着头皮回答,是负责土地规划的那位王处。
冯斯乾像是了如指掌他的来意,太晚了,推掉。
助理欲言又止,冯董..刚结下的过节,恐怕推不了。
殷怡不明所以问冯斯乾,他夫人这周不是也生了女儿吗?没听说他这么着急返岗办公啊。
冯斯乾合住文件起身,对助理说,请他到隔壁。
这间病房是里外套间,外间隔了一堵墙,作为浴室和会客厅,殷怡跟着冯斯乾到达隔壁,王处无视了他伸出的手,径直越过在沙发上落座,冯董,周六晚上你好大的阵仗啊。
冯斯乾伫立在那,王处,事出紧急,恕我失礼了。
王处叼着烟蒂,用打火机焚上,烟雾在周围熏燎,并未越界到病房,失礼?冯董的人兴师动众从产房带走主刀的孟教授,我当时还奇怪,记得冯太太没有怀孕。
他后仰,扬着下巴睥睨冯斯乾,原来是林董的太太,冯董真是超乎常理的尽心。
对于王处的到来,殷怡起初蒙在鼓里,她听完来龙去脉,不可思议看向身边的冯斯乾。
他波澜不惊也点燃一根,在对面坐下,宗易是我夫人的舅舅,他的遗腹子万一出差池,林家便绝后了。
王处阴恻恻狞笑,所以冯董视我夫人的安危为儿戏吗。
是我考虑不周全。冯斯乾掸了掸烟灰,欠王处的人情,我会补上。
王处反问,假如我夫人和女儿没能平安下手术台,冯董也补得起吗。
冯斯乾长腿交叠,若有所思转动着无名指的婚戒,王处有胡小姐和儿子相伴在侧,我补给她们,想必王处也心满意足了。
王处面色一变,你从哪听来的。
冯斯乾似笑非笑,不重要。重要是王处认为我拿什么能填补这份人情。
他放下腿,手肘支在平行的双膝上,倾身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内,灰烬粉碎,檀府的二期别墅新年开盘,胡小姐名下有王处赠送的一期,倘若二期她喜欢,这事就好办多了。
王处怎会听不懂冯斯乾的威胁暗示,他站起,冯董,不该你掺和的圈子,你倒是掌握了不少内情啊。
冯斯乾十分平静谦和,在浪里打滚,手扎得深一些不易翻船,会比较踏实。
王处面容阴狠,业内传言冯董最擅长让人吃哑巴亏,我今日领教了。
他气势汹汹摔门而去,冯斯乾抽出第二支烟,衔在唇齿间,整个人抵进沙发深处,闭目养神。
殷怡皱着眉头,斯乾,你怎么和王处抢大夫,人命关天的事,难怪他兴师问罪。
冯斯乾揉着太阳穴,殷怡,商场的尔虞我诈不是儿女情长那么狭隘。
殷怡凝视地面投射的影子,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和商场有关吗。
冯斯乾答复,我每一步,都是算计好的。
殷怡望着他,好半晌,她深吸一口气,斯乾,我不觉得这是你算计好的,但你这样解释,我就相信你。
她系好长裙的腰带,随即起立,斯乾,爸爸有事找你。
冯斯乾抬头,对准亮起的管灯吐出一缕雾,岳父的其他想法,可以任由他,索文的股份暂时别动,否则惹出麻烦我不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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