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斯乾表情阴狠,看来他打算玩一票大的。
周浦压低声,韩小姐住在您这里,最迟明天殷沛东肯定得到风声,如今不顺从他的心意,交手您没有胜算,他掌握的筹码足以将您的地位打回原形。他小心翼翼问,您要留下韩小姐吗?
冯斯乾吸食着烟雾,没回应,过了好一会儿,他碾灭烟头,我自己有数。
周浦在他身后忍了又忍,冯董,您喜欢韩小姐吗。
冯斯乾凝视着烟灰缸内一缕青烟,你认为呢。
周浦摇头,像不喜欢,又像喜欢。
既然猜不透,就没必要再猜。冯斯乾打断他,伸手关上窗,远处的高楼灯火被他隔绝在纱帘之后,你想办法拦下殷沛东。
周浦一脸为难,韩小姐触犯了他的利益,她当场揭穿他的面目,董事局对他意见很大,基本封堵了他后面进驻索文集团的余地。殷沛东记恨韩小姐,这次谁也拦不住他。
冯斯乾忽然对周浦比划噤声的手势,随即越过头顶看向我,我阖动眼皮也看向他。
我打着醉酒的幌子赖在澜春湾一天一夜了,冯斯乾心知肚明我是装的,今晚再装睡反而引起他的猜忌与警惕,倒不如什么消息都听,却对此不闻不问,表现得无辜又无害,慢慢击溃他的防线,我也能捕捉更多不与人知的内幕。
冯斯乾幽深沉寂的目光定格在我面孔。
我手探出被子,指着衣架,我们第一次见,你也是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和焦糖色的大衣,一年了,我没有忘记你那天的模样。
他一言不发伫立在那,周浦目不斜视退下。
当房间只剩我们两人,我一字一顿,我当初动过真心。
冯斯乾逆着一片冷冷清清的月光,看不真切面容。
你动过吗。
他不语。
我欠身坐起,楚楚可怜又风情万千,冯斯乾,你动过哪怕一秒钟的真心吗。
面对我的逼问,他一动不动静止。
打了感情牌,就打到底,否则这回稀里糊涂翻篇了,下回再打杀伤力就减弱了,我重重摔下床,倒地的一瞬,手指本能抠住柜角稳定平衡,失手扯断了台灯线,卧室陷入漆黑。
我看着冯斯乾的方向,含一丝哭腔,冯先生,我疼。
我摔得真狠,当然也是蓄谋,女人的苦肉计永远是击中男人软肋的一柄软刀,软刀子杀人不见血,找准位置却深入骨髓。
在我以假乱真的演绎下,冯斯乾终于有所反应,他走过来揽住我腰肢,甩回床铺,我赤脚搂住他,没有撒手。
他胸膛急剧起伏,传出的心跳像积了雨水的闷钝鼓声,震荡着我。
我温柔诱哄,只有我和你,无论你说什么,别人都不会知道。
冯斯乾突然问,你对林宗易动过真心吗。
我眼珠飞快转动,搜索怎样的答案最真实可信,还能瓦解他一寸冷漠,如果感动算真心,那就动过。
我手无声无息拆开他束带,滑进睡袍,感受他炙热的体温,我覆上去的一刻,他肌肉倏而绷出一块块壁垒。
我越缠越紧,越紧越缠,他也由最初的波澜不惊,变成更大力度脱离我的怀抱。
我在他将要完全抽身之际,开口说,我想回澜春湾。
冯斯乾停下所有动作。
殷沛东会伤害我吗,我听见你和下属对话了。我整个人严丝合缝趴在他背上,我害怕。
他转过身,我仰面看他,一滴泪坠落,从眼角的泪痣流入他胸口,烫了他一下。
失去宗易的保护,我是众矢之的,殷沛东想拔除我,包括你。我指尖掠过他胡茬,你也冷冰冰。
想要回我身边,是吗。
我目不转睛与他对视,那你想我回来吗?
他笑了一声,你心里筹谋什么,我一清二楚。
他薄唇挨着我耳畔,林宗易出事,我要吞掉他的产业,你迫不及待报复我,妄图蛰伏在我的生活里,让我深刻爱上你,保住他的一切,对吗。
我并不心虚,坦荡直面他,我报复得了你吗。
旁人没本事报复,林太太的阴谋诡计,还真说不准。他笑意耐人寻味,林宗易想必也算计出林太太会不计代价对抗我。他为大局而物色的妻子,耐力非凡,心计超群。
冯斯乾一手禁锢我,一手掀开被子,把我塞进里面,我试图再次缠住他,他毫无征兆狠狠一推,我被他的蛮力推回,匍匐在凌乱的棉被上。
他居高临下俯瞰,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他的一切都压迫着我,不拆穿你,是留有颜面,毕竟你不再是韩卿,而是林太太。
我原本攥紧得五指顷刻松开,摊在床沿微微战栗着。
我警告过你,我对图谋不轨的女人没兴趣。
我望着床头流泻的月色,月色深处倒映出冯斯乾颀长的人影,曾经,你也清楚我居心不良,你没兴趣吗。假如你没兴趣,你早就毁掉我了。
曾经是曾经。
我翻了个身,自下而上仰视他,所以你承认曾经动过真心了。
他站在床和墙壁的中间,抬手钳住我脸蛋,林太太撩人的技艺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
他俯身,林宗易要是泉下有知,看到你这副样子,他内心一定很矛盾,一边为你豁得出替他报仇而欢喜,一边为自己的女人沦为牺牲品而挣扎。
我死咬,冯斯乾,我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女人经历过生离死别的痛苦,寻觅一个栖身之所不需要理由。
他反手转开我脑袋,我头一歪,嗑在床头的木雕上,手下意识抓住床单,没再爬向他。
除了那一番我听不懂的似是而非的话,冯斯乾没给予我任何关于感情的答复,他最终去了隔壁客房,我盯着那扇摇晃的门扉,蜷缩在被子里轻笑。
他松动了。
我贴缠他的刹那,他其实也失控了。
冯斯乾并非决绝到无懈可击,只是相较我初次接近他,他设置的底线的确牢固了一些。
这段时间我试探他这么多次,虽然没有进展,但我确认了我可以突破他,就等一个爆发点了。
他不回答我反倒是好结果,因为刚才那种情调氛围下,男人很难违心撒谎,他不吐露,恰恰证明他多少动过一点情。
我安心睡到次日天亮,醒来后我先去客房,里头是空的,佣人此时端着咖啡路过,我叫住她,冯先生呢。
她说,在书房。
我夺过她手中的陶瓷杯,我来送。
我走到书房门口,何江正好提及孩子,高烧不退,烧了一整晚。
我手一抖,杯子应声而落,砸得四分五裂。我情绪激动跑进书房,孩子出什么事了?
冯斯乾不疾不徐看了我一眼,他把文件交给何江,你先回公司延迟会议,下午我还没赶回去,再取消。
何江接过文件,冯太太不知道您养着孩子,她正在公司等您,她问起您的去向,我应该如何应付。
冯斯乾揉着太阳穴,应酬。
何江偷窥他,欲言又止。
明显这种说辞太欲盖弥彰,哪有比董事会更重要的应酬,即使有,也不会安排在白天。
冯斯乾单手扣好西装,她信不信再说。
他摘下大衣朝这边走来,我张开双臂阻截他,他步伐顿住。
我浑身都在哆嗦,孩子发烧,怎么才来通知你。
何江说,小孩风寒很正常,后来一直不退烧,月嫂才打电话告诉我。
我没问你!我歇斯底里哭喊着,奋力厮打冯斯乾,你已经赢了,索文集团早晚是你的,我的手段又能抵挡你多久,你究竟有什么不满足!宗易唯一的儿子,你为什么不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