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斯乾闭上眼,仰面活动肩颈,这一刻他极为平静,也极为深不可测。
我拥着孩子滚烫的身子,泪眼汪汪,我再陪他半个小时,行吗。
冯斯乾抬腕看表,他没同意,拉起我强行拖出,我一路挣扎一路哭喊,死活要返回,冯斯乾耐心耗尽,突然松开手,我扭头往回跑,他在我背后不紧不慢问,你要孩子死,还是要他平安活。
我步伐一滞。
他静默片刻,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我脊背倏而紧绷,眼泪狂涌。
冯斯乾不再多言,他按住电梯门等我,我在原地又站了许久,也迈进电梯。
他并没和我一起回澜春湾,而是命令保镖护住我先回去,何江驾驶另一辆车送他去见殷怡。
车开过医院大楼,几辆奔驰并排经停,十几名黑衣保镖走下,包围了急诊部,是冯斯乾的人。
我伏在车门上,依依不舍张望七楼一扇窗口,直至拐弯后再也望不到。
我回到澜春湾不吃也不喝,直接趴在床上,傍晚六点多,客厅传出砍砸的声响,保姆尖叫着,惊慌失措堵住门,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华京冯董事长的私宅,谁允许你们放肆的!
这伙人来势汹汹,先是撂倒了保镖,又推翻佣人,硬闯二楼,杀进卧室擒住我。
我原本坐在梳妆镜前发呆,他们破门而入,震掉我手中的眉笔,紧接着一秒不耽搁,左右架住我迅速往楼下拖。
我只错愕了一霎,没继续反抗,该来的总会来,滴水不漏的冯斯乾也挡不住老奸巨猾的殷沛东。
去往目的地途中,为首的男人用黑色丝绸遮蔽我双眼,约摸一个小时,车泊在一块陡峭的土路,男人揭开我眼上黑布,推搡我下车,进入一栋废弃的茶楼,楼里空荡无人,莫名阴森森。
过道尽头的包厢门虚掩着,他粗鲁一踹,把我踹倒在地,门完全敞开,一道苍老的男音从头顶响起,办得很好。
男人接住装钱的信封,谢谢殷先生。
他走回我跟前,揪住长发一甩,我撞上坚硬的墙角,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用绳子固定住我手脚,绑在一副生锈的铁十字架。
我环顾四周,狗链,长棍木马,油蜡,盛满清水和食人鱼的玻璃缸,我有耳闻这些是用来做什么的,我咬牙瞪着殷沛东,宗易尸骨未寒,你明目张胆迫害我,不怕遭报应吗!
殷沛东有条不紊泡茶,死都死了,他还报应谁。
说不畏惧是假的,关宸亲口说殷沛东是一个变态,他最喜欢折磨女人,变着法蹂躏,不搞出血不罢休,眼前的工具更令我止不住浑身发抖。
我奋力挣逃,想破开绳子的束缚,殷沛东,你敢碰我,我出去就把你的丑态公布于众!
殷沛东转动椅子,他正对我,如果你出不去呢。
我一怔。
他面带狰狞的笑,你不提林宗易还好,提起他,我更要拿你出口恶气。他姐姐死后,他千方百计搜集我害死林宗慧的证据,我费尽心机才抹掉那些,他从此对我疏离又防备。可最后,他的妻儿任我欺凌,这也是他的报应。
殷沛东站起走向我,他意味深长打量,好一会儿,他眼中闪过贪婪的精光,让他们糟蹋你,有点可惜。
他撩开垂落的发丝,裸露我整张面庞,你有两个选择。
他手流连过我颈部,向下探去,我大惊失色,朝相反一侧扭动躲闪,你走开!
殷沛东钳住我脸蛋,强迫我转回,第一,跟他们,第二,伺候我。
我被恶心得作呕,你简直禽兽。
殷沛东笑容敛去,骨头还挺硬。
他撤手,松了松唐装的盘扣,你可以考虑十分钟。
就在这时,殷沛东的司机匆匆进来,冯斯乾的车。
殷沛东拧眉,他质问混子的头儿,你们被人盯上了?
男人摇头,我们很谨慎,特意绕远了。
殷沛东扒了我外套,掏口袋里的手机,他掂量着,摔在脚下四分五裂。
茶楼建于风口,此时劲风呼啸,冯斯乾伫立在土坝上,米白色的毛呢大衣迎风翻飞,他梳着油亮浓黑的背头,轮廓英气摄人。我了解冯斯乾的习惯,他梳背头必见血。
打火机溢出的一簇火苗在寒风中晃动,映照他棱角分明的一张脸,如同染了血。
殷沛东坐下,把玩着茶杯。
冯斯乾驻足门口,视线梭巡包厢里的一切,摆放的工具一样没落下,连同衣衫不整的我也纳入他眼里。
他风平浪静吸着烟,在殷沛东对面落座,沉默喷出一团烟雾,等他开口。
殷沛东深意十足问,斯乾,你与我是一条心吗。
冯斯乾从嘴角拿下烟,眯着眼看他。
我不准备放过韩卿。殷沛东开门见山,我需要你做个样子让我看看。
自始至终没出声的冯斯乾终于问,岳父需要我怎么做样子。
殷沛东笑了,别脏了你的手,不是有他们吗。我只需要确认你的态度,对她没有不该有的心思。
殷沛东话音刚落,墙根下的混子一脸邪笑,解着裤链走近我,冯斯乾后槽牙的部位鼓了鼓,他拾起桌上烟灰缸,甚至没有看混子所在的方向,只根据对方此刻发出的动静判断位置,反手一掷,动作干脆敏捷,正中混子脱我衣服的手腕,他摁住断裂的骨头惨嚎,其余混子纷纷上前,被殷沛东手势制止。
他似笑非笑审视这一幕,斯乾,身手不错,你果然是深藏不露。
他饮着茶,宗易败在你手上,确实不算委屈。
殷沛东喝完茶,猝不及防变脸,猛地砸了杯,你可从不敢在我面前动手。
冯斯乾重新给殷沛东斟满一杯茶,岳父何必与一个女人过不去。不脏我的手,自然也没必要脏您的手。
殷沛东语气阴恻恻,她在索文董事会断了我的后路,殷怡也非常厌恶她。
殷沛东望向狼狈不堪的我,这个女人不知天高地厚,欠教训。
冯斯乾说,我替岳父教训她。
殷沛东当场戳穿,你恐怕下不了手,不用你代劳了。
他又指使另外一个混子,你去。
冯斯乾脸一沉,注视着茶壶里浮荡的茶叶,您不要逼我。
殷沛东冷笑,看来殷怡的担心有道理,我也警告你,不要做一匹喂不熟的狼。
冯斯乾利落起身,掀开大衣下摆,从皮带内拔出一支枪,对准靠近我的混子。
他眼眸犀利阴狠,下巴微扬,滚。
混子没见过真枪,颤颤巍巍举起手后退。
殷沛东看着他,你忘了当初靠着殷家才混到今天吗。
冯斯乾手背青筋暴起,我没忘。
我能捧你上天,也能踩你入泥。殷沛东下令,搁下枪,立刻离开,我只当什么没发生。
殷沛东说完,他从茶桌旁起立,面无表情逼近我,伸手扼住我脖子,他全然不像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体力旺盛惊人,难怪受过调教的关宸都吃不消,他沿着墙壁拎起我,我脚瞬间离地,胸腔一股窒息感,手死死地握住他。
冯斯乾忤逆的举动惹恼了殷沛东,他带着怒火,非要现场料理了我。
我由于缺氧脸开始涨红,冯斯乾忽然拉动保险栓,刺耳一声响在房间内炸开,我说过,别逼我。
殷沛东充耳不闻,仍旧加重力道,斯乾,我把女儿嫁给你,华京也交给你,你要无条件服从我。
冯斯乾脚步稳而急,他站在殷沛东身后,枪口抵向他后脑勺,你再碰她一下,我一定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