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斯乾闭目养神,没出声。
周浦说,虽然云城在千里之外,但如果林宗易真投奔了蟒叔,他自然会关注江城的新闻,认出您和韩小姐也正常。
冯斯乾叩击着座位中间的桌板,仇蟒认出也不会戳破,和林宗易相关的任何事任何人,他只能装聋作哑,否则保不住林宗易。
他收了定金,会交出白喆吗。
冯斯乾降下车窗,窗外一朵桃花飘在他膝盖,他拾起,插进我鬓角的头发,神色意味不明,这行讲究信用,收钱办事,他会交人的。不过华子肯定见不着。
周浦纳闷,那蟒叔不担心白喆指证林宗易是老板?
冯斯乾看着我戴花的模样,意犹未尽抚摸我眉眼,假如白喆已经是哑巴,四肢也意外残废,他根本指证不了呢。
周浦恍然大悟,白喆成为一个废物,我们买回他的用处是什么。
冯斯乾笑了一声,人捏在手上,将林宗易斩草除根的办法就很多了。
晚上我们去了一趟春昌路,是云城最老旧乱的区域,正因鱼龙混杂,才好打探消息。
外面下着小雨,周浦撑起伞,我跟在冯斯乾身后。
他换了纯黑的衬衣西裤,系着银色领带和皮带,上衣下摆扎进腰间,服服帖帖没有褶痕,轮廓笔挺阔长。
我从没见过如此沉郁阴暗的冯斯乾,没有半点平日斯文清俊的影子,刚毅又冷血,哪怕不声不响伫立在那,也是威慑人心的硬骨头。
他很喜欢在正式场合梳背头,整张面庞立体分明,那种潇洒独特的熟男韵味,介于亦正亦邪,尤为惊心动魄。
冯斯乾撩眼皮,端详牌场的入口,大富豪棋牌城。
他不疾不徐焚上一根烟,周浦说,地下停车场改建的,蟒叔的生意。
冯斯乾前脚进门,所有人都在打量,看出不是本地人,揣测我们什么身份,不过没多久,他们又重新打起牌。
只有一个打赤膊的糙汉子凑到跟前,兄弟,眼生啊,外地来发财的?
周浦立刻拦他,阻止男人靠近,冯斯乾撇开他手,默不作声嗑出一支,男人舔着门牙笑,嚯,典藏版的黄鹤楼,大人物啊。
他点燃咂吧滋味,劲儿挺大。
男人拔下,晃了晃,一支几十块吧。不白抽你的,打听事吧?想问什么随便问。
周浦搬了椅子,冯斯乾坐下,剩下的半盒烟送给男人,男人眉开眼笑,一看你就是干大事的,开牌场?
冯斯乾漫不经心抽了一口,好赚吗?
不好赚啊!男人抖着腿,云城有名气的牌局和酒吧,姓什么知道吗?
冯斯乾略歪头,笑容诡谲邪性,仇?
男人一拍椅背,对,仇老板的。你一个外地人耳风挺灵通啊。你要开场子,先知会仇老板,他允许了你再开,不然你一天就得关门,你信不信?
冯斯乾含着烟头,不信。
男人气得火冒三丈,我没唬你,仇老板手下的保镖个个厉害,他们轮番到你场子里闹事,你开得了?
冯斯乾问,最厉害的那个叫什么。
都厉害,有全市的散打冠军。
冯斯乾扫了一眼大厅,每张桌都坐满人,少则也有七八十个,华子,有这号人吗。
男人面色微妙,你从哪听说的?
冯斯乾鼻腔溢出一缕青雾,有没有。
男人嘬牙花子,负责酒吧的,华哥。
冯斯乾掸了掸烟灰,多大年岁。
要是还活着男人回忆,奔四十了,起码三十五。
我在桌下骤然攥拳。
冯斯乾倒是沉得住气,经常在这一带露面吗。
男人说,十来年没现身了。
冯斯乾调出手机里的照片,是他吗?
男人仔细辨认,说实在话,我接触不到他,仇老板给他的酒吧是云城最豪华的,那年他才二十,现在本人站我面前我也认不出了。
冯斯乾示意周浦,周浦递上自己的名片和一沓钱,帮我留意着,有风声打电话。
男人立马接过,称呼了一声周哥。
我们从地下牌场出来,朝停车位走去,这片没有路灯,也没有住户,几栋废弃平房勾着鲜红的拆字,越走越阴森。
周浦翻出车钥匙,冯董,林宗易没准真是华子。
我在一旁面无表情,这种地方的二流子,情报能靠谱吗,没必要信。
周浦说,韩小姐,您别小瞧他们,其实人脉最广了。
冯斯乾突然驻足,似乎察觉了什么,他无比谨慎四下梭巡。
我也紧张起来,怎么了?
他眼角余光定格在不远处的小十字路口,有点清静。
周浦亮起手电,这边就一个牌场,入夜没什么行人。
冯斯乾摸出一盒没拆封的烟,撕开包装,叼在嘴角,打火机压下的同时,他不露声色环顾,静谧的弄堂里,有两辆面包车靠边停,位置正好挨着我们的路虎揽胜。
周浦也警惕了,刚才没有这两辆。
冯斯乾垂眸,隔着一寸火光,他一张脸波澜不惊,又暗潮汹涌。
好半晌,冯斯乾倚着车门吞云吐雾,抽完一支又续一支,周围没有半分动静。
他反手一拉门把,推了我一下,上去。
周浦抽出口袋里的匕首,尾随冯斯乾逼近面包车,只行进了几步,冯斯乾当即转过身,钻进后座,周浦马上反锁门窗。
几乎分秒不差,面包车跳下一群身材精壮的黑衣男人,从巷口蜂拥而至,紧接着面包车调头,横在巷口封死。
周浦语气凝重,十六个。冯董,来者不善。
他们有条不紊围堵住弄堂的一头一尾,分工很明确,一拨攻击,一拨防守。
冯斯乾面孔阴沉到极点,这副阵仗明显有幕后黑手指挥,出马教训我们,不是小打小闹能收场,纵然他身手不差,也绝对要吃亏。
周浦咬着牙,难道是蟒叔?
冯斯乾全身杀气凛冽,目光锁定在这条弄堂,周浦,我拖住他们,你载着韩卿从东南方突围。
我脸色一变,那你呢?
他声音低哑,我随后过来。
我指着车外,十六个,你还过得来吗?
冯斯乾捂住我脸,他吻我冰凉的唇,我一定过得来。
周浦毫无征兆大吼,冯董躲开!
巨大的震荡,震得挡风玻璃当场粉碎,一条粗壮的手臂直接抻断了副驾驶椅,汽车完全被掀起,剧烈颠簸着。
椅架割伤了周浦右脸,鲜血糊住眼睛,他抹掉的工夫,那条手臂又掏向驾驶窗,玩命拽他,把司机拽下去,我们便如同瓮中捉鳖,插翅难逃了。
冯斯乾当机立断松开我,他双手撑车顶,下半身悬空,荡出左腿对准男人的手腕用力一踢,男人顿时飞出半米。
相距一百米的牌场此时热火朝天,这里却生死相搏。
一名保镖抡着铁锤反复击打后窗,玻璃碴子四溅,我吓得尖叫,冯斯乾摁住我脑袋,摁在胸口,沉声命令周浦,开车!
周浦发动引擎,尝试了三四次都失败,他满头大汗,冯董,轮胎废了。咱们在场子里的时候,他们动手脚了。
冯斯乾眼神发狠,看来仇蟒不希望我留在云城。救走林宗易的人,十有八九是他了。
我心惊胆战仰起头,冯斯乾下颌骨紧绷,双目如锋利的鹰隼,在没有一丝光亮的长巷内,显得晦暗幽深。
仇蟒安排的打手?他不赚你的钱了吗,一千五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