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斯乾唇角噙笑,仇老板,这么办事不地道。
他拇指不紧不慢弹烟蒂,我还真想见一见华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仇蟒偏头,他双目浑浊,浑浊深处阴晴难辨,你心里想干什么与我无关,你实际干不干得了,与我很大的关系。我对于心术不正的人,从不留情。
仇蟒带人撤离,门关上的一刻,冯斯乾把半截烟沉进瓶口,任由水流吞噬。
我走过去,看来蟒叔从弄堂就开始跟踪我们了,云城是非多,我们还是走吧。
冯斯乾沉默。
我拥住他,斯乾,我真的害怕,今晚是周浦出事,明晚呢?蟒叔的阴招防不胜防,你在云城没势力,咱们只能任他宰割。
冯斯乾鼻腔溢出一股浓雾,眼睑低垂,藏住了眼底的情绪。
许久,他说好。
后半夜,我摆在床头的手机震动起来,我划开屏幕,是一串陌生号码的短信。
二位好走,不送。
我删掉信息,拉黑,彻底松了口气。
蟒叔压根没跟踪,下午在西郊的宅子,我单独去过一趟洗手间,买通了保镖,拿到乔叔的号码,我没打算用,预备着而已。
晚上在地下牌场,冯斯乾联系了周德元,电话里他说确定林宗易和白喆在云城,周德元也答应派出援助,只要遇到了,他们插翅难逃。
我没有挑明,只说华子和白喆不适合露面,不然有一场大风波。
蟒叔是聪明人,我主动求和,他也想太平,这才出面把冯斯乾逼出云城。
按道理在弄堂不该下手那么狠,装样子震慑一下就够了,我当时甚至以为是其他势力掺和进来了,不是蟒叔的人了。果然混这条道的,手黑惯了。
好在这步棋我赌对了,冯斯乾顾虑我的安危,没有冒险强留,第二天中午带着我飞回了江城。
我们从机场出来是十二点半,何江在2号出口接机,他告诉冯斯乾,孟绮云自杀了。
我刚坐下,整个人惊住,自杀?还有救吗。
何江说,幸亏发现及时,目前在人民医院。
冯斯乾皱着眉,用力揉太阳穴,周德元得到消息了吗。
没有。何江驶上高速路段,本来他紧急安排下属准备去云城接应,您突然变卦了,他在气头上,没顾上孟小姐。
冯斯乾闭目养神,不再开口。
半小时后经过南北大道,一辆奔驰在道旁打闪灯,冯斯乾坐上去,让我开这辆车回家,我从后视镜盯着,奔驰在十字路口左转,我立刻调头拐弯,原路跟上。
车泊在住院部楼下,冯斯乾下车,我也紧随其后下车。
孟绮云住在7楼,左半区是妇产科,右半区是外科。
护工喂她喝药,她死活不喝,还打翻了水杯,冯斯乾赶到时,她正坐在床上歇斯底里大哭。
冯斯乾伫立在门口,你不是要见我吗。
孟绮云听见他声音,哭声一顿,紧接着哭得更凄惨,斯乾,难受。
她撸起病号服袖子,露出自己割腕的伤口,我疼。
冯斯乾注视她良久,他进入病房,接过护工手中的药丸,为什么不吃药。
孟绮云身躯无比单薄,盘着腿泫然欲泣,你和我分手,我活着没意思了。
冯斯乾清清冷冷嗯了声,是没意思。
他吩咐护工,办理出院手续,送回滨城再自杀。
他扔了药,当即要走。
我原本趴在窗口,赶紧屈膝半蹲,隐藏自己。
你不许走!孟绮云跳下床追他,从背后死死地抱住,我不自杀了。
冯斯乾侧头审视她,绮云,我很讨厌威胁。
她哭哭啼啼撒娇,都怪你不见我,我走投无路了。
我没有不见你。冯斯乾耐着性子解释,我出差了。
孟绮云撒手,绕到他面前,你去哪了。
冯斯乾松了松领带,外省。
带礼物了吗?
冯斯乾望向她。
孟绮云摊开手,斯乾,马上到我生日了,这是我认识你之后的第一个生日。
冯斯乾默不作声,好半晌,你要什么礼物。
孟绮云说,戒指,海洋之心那款,水蓝色的钻戒。
冯斯乾坐在陪护椅上,理由。
她伏在他膝盖,代表圣洁的爱情。
冯斯乾面无表情看着她,不言不语。
孟绮云泄了气,那项链行吗。
她仰起头,要样式独特的,你亲自挑选。
冯斯乾说,先喝药。
孟绮云挺了解冯斯乾,不回答就算同意了,她欢天喜地张开嘴,药太苦了,你喂我喝。
我环抱双臂,倚着一堵墙观望。
我一贯装可怜,扮无辜,游刃有余在男人的眼皮底下演戏,可归根究底,演是演,假的真不了,我并不单纯。孟绮云这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才是骨子里天生的。
冯斯乾对她有耐心,除了愧疚,也是怜悯她心思简单,一个不懂害人的小姑娘。
不过我们圈子里有句真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出手,往往杀伤力比大女人更猛。
男人不设防,她们有大把的可趁之机,我们这种被认定为「蛇蝎妖精」的大女人,反而在攻心的战术上比较吃力。
男人起初猜忌,后来动真情了,也总是绷着一根弦,怕算计,怕背叛。
小姑娘安分黏人没主见,既戴不了绿帽子,也折腾不起事,男人好驾驭。
冯斯乾把药丸塞进孟绮云嘴里,她唇瓣一抿,故意抿住他手指,又迅速吐出,像偷了腥的小野猫。
一只手在这时横空出世,精准掐住我脖子,我吓一激灵,立马直起腰,竟然是程泽。
我一脚踢他胯骨,你掐我有病啊?
程泽也委屈,姑奶奶你在偷窥,我拍你,你一叫,露馅了,我掐住你叫不了。
什么狗屁逻辑,我瞥他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他指着7F病房,我来看病
我错愕不已,你来妇科看病?
程泽慢悠悠吐出最后一个字,人。
我一噎,我也来看病人。
你看谁啊。
我打呵欠,白莲花。
「白棉花?人名吗。」程泽好奇扒房门,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正要闯进去帮我出头,我拽住他,然后转身,不声不响离开。
程泽没想到我会轻易罢休,韩卿,你太怂了吧,冲我撒泼的驴脾气呢?
我走出住院部,拔除男人身边的莺莺燕燕,私下使手段不行吗?当面撕最不明智。何况我没离婚,我没资格撕她,真撕了她,周德元也会撕我。
程泽跟在我后面,瞻前顾后的爱情,证明爱得不深。
我戴上墨镜,你觉得爱情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