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关系,她打算的是从长计议,打算的是自己承担。但在池商周这么说了以后,她只祈祷真是什么事也没有,祈祷只是缩在池商周背后,就能坐享其成。
老人家突然叫来夏年柏跟唐杏,还要他立刻回家,池商周已经大概猜到原因。所以他先安置了夏棠梨,所以看到客厅里的两个行李箱并没有太惊讶,面对老太太的质问他也没有无从应对,只是平静的接受。
你不是准备暂时不回去,是打算不回去了是吗?
对。
所以那天你回去找叙尧谈的是什么事?
就是您听到的那样。
没有外人,不能听这些私话的人已经被老太太提前打发下班。
池商周冷静,老太太也异常冷静,对池商周供认不讳的态度她只是不大平常的点了点头,银发轻颤。
做了的事就不追究了,现在你跟我回去,东西我都替你收拾好了。回去我亲自找叙尧,不管你们谈了什么,都不作数。我拖着这把老骨头舍不得撒手,就是为了好好守着你。你不能这么对我,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能这么干。
我不能跟您回去。
什么?
我累了,不想争了。我现在只想留下来,所以您也别折腾了。
池商周!
我已经决定了。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知道。
你不知道你小叔一家人什么心思吗?你不知道叙尧什么心思吗?你要是自己放弃了,以后你还拿得回来么?过几年我眼一闭,腿一伸,你就真拿不回来了。
那就不要了。
夏家夫妇是老太太叫来的帮手,她会冷静得跟池商周谈,正因为事情非同小可。而正因为事情非同小可,她知道池商周不会是一时冲动而为。
老太太被池商周一句句淡然的肯定堵的恼怒,焦急,无计可施。她总算看向俩人,他们是来帮她的,池商周不听她的,或许能听他们的。
你们说说他,你们快帮我骂醒他。老太太央求,但被央求的人只是为难地看着她。
夫妻俩人也是在半小时以前,才知道了池商周这段时间以来在背后做的这些事。虽然老太太言语里没有一句责怪,但夫妻俩人难免不清楚池商周这么做的一些原因,他们真害怕是主要原因。
两个年轻人的事,显然池商周认真了。而是福是祸,谁也看不到。
我清醒得很。卧薪尝胆这种事我做不来,我不是池叙尧,我也不想当第二个池叙尧。池商周还欠着这对夫妻天大的恩情,也还有天大的恩情需要他们再施舍。他将老太太的为难揽回自己手里。
谁让你跟他比!他是黑心鬼,老三两口子是野心狼,他们要夺的都是你的呀,那是你的。池家眼下的大部份那都是你妈留下
要是为了那个人,我就更不稀罕。
那个人是你妈!
所以您到底在乎什么?要我结婚,要我跟他们争,还是要我争她留的连她自己也不在乎的东西?您要的太多了,什么都想要,有时候要的太多,到最后就真的可能一无所有了。我会一无所有的。
池商周从胸有成竹的平静,到声音里那种特殊的有辨识度的声调出现,他黑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轻松与可动摇,也没有愤怒与冲动,他眼睛里倒有种无辜的神情。
是一个鞠躬尽瘁,蜡矩成灰,却还是不能得到体谅的无辜。
老太太总算歇息了,一屁股落上了身后的沙发,她拿一个自觉无辜的人又能怎么办。
最后老太太是跟盛和豫一起回的海城。池商周不听话,头头是道,她又无论如何无法接受他做的这些事,至少眼下面对不了。或许有一天她能接受,又或许有一天是池商周后悔,妥协。
客厅里两只行李箱只剩了一个,夏家夫妇同坐一张沙发,池商周端坐二人对面。老太太的事解决了一半,而他欠下的另一个交待还未启程。
三个人坐了半晌,唐杏才开口问池商周,老太太说的话是否属实。但不等池商周回答,就自己好笑。她是问了一句废话,反之老人家也不会这么着急。
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棠梨吗?唐杏认真地看着眼前早已足够成熟稳重的青年。
三分之二,的原因。池商周答得字斟句酌,也是这么做的根本。
老夏一言不发,双臂环抱,眉眼沉着。像这件事极难,又像这件事压根不需要他来费心,所以不用回答,也不用回应。他这种表现让池商周喉咙发紧。
池商周见过携利器和他谈判的人,也见过名声远扬的大人物。他听过威胁,受过褒奖,他长居人上,下命令,布计划。他要么手里拿着香烟,要么手上握着笔。一扬一顿,就是承诺,命令。
此刻他仍是穿着自己早习惯了的正装,衬衫整洁,西装笔挺。但他浑身不自在,一双手无助地搭在膝盖上,冷白的手指不安地握着,面对着两个他曾经视为依赖的长辈脸色发紧。
因为他要了他们亲手交到他手上的人,他们盼望他好好引导,好好照看,而他兔子吃了窝边草,成了大尾巴狼。
冰白衬衫掩映下,清瘦的喉结轻轻滚动,唯一双深邃的黑眸坚定如常。
第56章
跟棠梨的事没有一开始征求你们的同意,对不起,是我的错。
虽然,我大棠梨很多,我也有很多缺点,我没有一个好的生活态度,我也从来没有好的生活规划。棠梨没来家里住以前,冰箱里连瓶牛奶也没有,这个地方也不像个家。池商周往四周瞧了一眼,我回来也只是用它好好冲个澡,舒服睡一觉。
后来棠梨来了,这儿就变了。我们在家里煮饭,冰箱里都是吃的,到处都是她的小零碎。有些事情没有过无所谓,但是有过了,知道了,就害怕回到原来,
池商周说着低了脸,压着眉眼看自己的双手,看着指甲盖上那一弯浅白色月牙。又突然抬头,眼睛变得锐利、笃定,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他只想要接下来的,把棠梨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照顾她一辈子。我想留下来,用我的全部跟你们在一起,跟棠梨在一起,好好过未来的每一天,我喜欢,向往这种生活。我明白你们会有的顾虑,所以现在都没有了,这是我的决心。
唐杏年轻的时候自己被表白,也没有过眼下这种心情。池商周说的向往,她也向往。
实话实说,若池商周不是池家的孩子,当初他来到他们家,只是个普通的没了妈妈的孩子,那她指定会千方百计想法要了他当儿子。
作为儿子,她心疼,万分心疼,作为另一种身份一时还是难以习惯,这是对他的人。而对他的事业,既心疼他的负重,又心疼他决定的放弃。
矛盾,意外,束手无策。
裹挟了太多事的决定,一时谁又能判定得好对与错。
天地茫茫,生命渺渺。
唯一能确定,已经能确定了的是她的小宝是幸运的,很幸运,于她,这件事里不包含祸。
唐杏拐拐身旁从头到尾一个字没有的人,老夏才像一个灵魂出窍的人醒了过来。他也不看妻子,就自己做了主,缓慢开口,我们不反对,以后慢慢适应吧。
谈话很快结束,关系的突变,三个人都有些说不出的不适应,尤其是夫妻俩。池商周将两位长辈送到门口,老夏今天话极少,到最后却又补了一句:如果老太太才是正确的,棠梨以后也可以跟他去海城。兹事体大,慎重考虑。
你奶奶年纪大了,别惹她生气,这两天回去一趟,无论如何好好哄哄。唐杏在驾驶室探着头,也不放心地补了一句。
池商周白色衬衫下的喉结轻滚了一番,弯下唇角,点头。
桃木红的保时捷缓缓走远,消失在路口拐角。
池商周第二天就回海城了,是夜,老夏在桌子上翻书看,唐杏在电脑上回复邮件被某个看书也看得唉声叹气的人吵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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