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既相邀,他便顺她的意,入她的戏,在众神面前演好这场师徒亲和的戏码。
莫倾澜脸上挂着微笑的面具:师父恕罪,我来迟了。只是眼下还有桩私事要去处理,请师父允我再离席片刻,安顿好随我一同而来的客人。
去吧。
步恬挥了挥手,把通天殿的大门彻底打开,让站在门外的伐天盟众看清楚里面的景象。
她望着莫倾澜向前走的背影,赞道:倾澜,我的好徒弟,你从不让为师失望。
本来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伐天盟众听了这话,惊骇不已,纷纷举起武器,戒备地望向莫倾澜。
苏陌云是见过莫倾澜师父的。
他听到熟悉的女声时便惊骇地抬起头,不顾刺痛他双目的神光,与神座之上的天道目光短暂相触。
造孽,天道与那让莫倾澜动心的师父竟是同一人!
伐天联盟内部的矛盾已然按捺不住,他们七嘴八舌地开口道:
盟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开什么玩笑!伐天盟首是天道的徒弟,那伐天联盟又算什么?
我不管盟首不盟首的,我与天道之仇不共戴天,你既然是天道的徒弟,那就和你的师父一起受过!
莫倾澜,你现在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莫倾澜在盟众的质问中停下了脚步。
她竟是一点也不信他。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要以这种方式离间他与伐天联盟的关系。
莫倾澜转身关上殿门,借着背对众人的机会,阖上眸子,遮掩住即将倾泻而出的情绪。
只一瞬,他再度睁开眼,已然重新变回众人熟悉的伐天盟首。
他站在夕蘅花藤垂下的藤蔓旁,面上带着云淡风轻的微笑,扬声道:诸位道友,今日是我师父天道的诞辰,我代师父感激你们的到来,你们可以留在外殿吃流水席,与我一起共贺天道诞辰。
这便是彻底坐实自己的身份了。
苏陌云第一个忍不了,冲上去按住莫倾澜的肩膀,厉声问道:莫倾澜,你如今在搞什么东西?什么叫做共贺天道诞辰?你还记得你是伐天盟首吗?你还搞得清楚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吗?
我知道,今日是伐天联盟准备封印天道改天换日的日子。
莫倾澜后退了一步,错开苏陌云的手,拔出佩剑,眸露寒芒:伐天联盟之中若有谁想伤她,就先过了我这一关。
我如今算是知晓无情道修士的好来了!苏陌云愤愤道。
像辨坤剑仙那样对感情之事死心后断情绝爱的,至少不会因为情爱影响自己成大事。
苏陌云看透一切:师弟,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何时知晓你师父真实身份的?
就在方才。莫倾澜按捺住心头那些酸涩的情绪哑声道。
苏陌云冷静地撕破莫倾澜竭力回避的真相:那你还没清醒过来吗?天道骗了你,她对你一句真话也没有,从未对你动过真心,从始至终都只是在利用你。她不值得你为她付出一片真心,做到如此地步。
莫倾澜依旧站在通天殿殿门口,没有挪动半步:我与她之间的事,不用师兄来评判。
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苏陌云激动地上前揪住莫倾澜的衣领,我们一路行来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任何天兵天将向我们动手,宴席上更是三尊皆在,天时地利人和,今日是动手的最好时机,你倒是动手啊!
他们准备封禁天道使用的阵法以莫倾澜的幻域为核心。
若是没了莫倾澜,他们便无法启动这个阵法。
你若是喜欢她,待到把她封印在你主宰的幻域之中后,你想如何不就能如何了吗?苏陌云换了个角度尝试说服莫倾澜动手。
莫倾澜不为所动。
莫倾澜,事到如今,我也不同你客气了。苏陌云失望地放出狐火,让开!
伐天盟众跟着苏陌云一齐放出术法攻向莫倾澜。
所有攻击都被防御阵法挡了下来。
莫倾澜叹了口气,不想死在天道手里的话,还是听我一句劝,收手吧。
伐天盟众听得那霁月清风的鲛人道:像这样最顶阶的防御阵法,她身上有数十个,再加上她还有鲛人族的护心鳞片,就是三尊联手,一时半刻也伤不得她分毫。
护心鳞片?防御阵法?苏陌云瞥向莫倾澜。
没错,是我,全是我给她的。
他曾经奉给她的东西,如今却差点成了她对付自己的利器。
如果他不愿倒戈,她是不是会毫不留情地用他赠她的东西,要了他的命?
莫倾澜敛下眸子,她还知晓我幻域的生门,可以随意出入我的幻域。
伐天联盟对付天道的杀手锏根本就无效。
从一开始,我们就满盘皆输了。莫倾澜笑得苦涩。
苏陌云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只巨手扼住咽喉,气得喘不过气来:阴谋,全是阴谋!她早就算计了一切,我们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愤怒的狐火窜向通天殿大门,却连门口夕蘅花柔嫩的花瓣都没能伤到。
莫倾澜从容撤去防御阵法:诸位,本君方才说的话还算数,想为天道庆生的可以留下来吃流水席,想离开的本君也不会阻拦。
他平静地望向伐天盟众,等待他们做出选择。
伐天联盟之中有一部分人本就是因为崇敬莫倾澜而来的,他们率先选择了留下。
之后的事情便顺利了起来,投机取巧的墙头草、想混个神阶的散仙、汲汲名利的修士,他们一个个都选择了留下。
最后,只剩下苏陌云带着一小撮盟众站在原地。
莫倾澜,从今往后,你去做摇尾乞怜的天道首徒,我来做伐天联盟盟首。你我之间,便如这玉佩。苏陌云取走莫倾澜代表盟首的玉佩,用力掰断。
再无瓜葛。
他把碎裂的玉佩丢到莫倾澜脚下,对了,师弟,你现在笑得比哭还难看。
真是可怜。
苏陌云摇了摇头,带着盟众走了。
莫倾澜回到通天殿,坐到步恬为他预留的位置上。
伐天之战就此消弭于无形。
看了一出好戏的神仙们纷纷来劝酒。
莫倾澜心中苦闷,正想借酒消愁,唇瓣刚刚触碰到酒盏边沿时,手中的酒盏突然消失。
他不能饮酒。他的上首传来师父的声音。
步恬想起莫倾澜一喝酒就失态的事,觉得今天这个最为重要的情节点,绝对不能让他丧失理智。
莫倾澜仰起头,发现自己的酒盏此刻正握在师父的手中。
本尊代他饮两杯。
他来不及阻止,便见师父用了他喝过的酒杯。
用了便用了吧。
莫倾澜低着头机械地吃着菜,之后无人敢再来劝他喝酒。
待宴席结束,诸神散尽,莫倾澜还一声不吭地留在原位。
大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步恬伸了个懒腰,舒展开身体,走下神座。
莫倾澜走到步恬面前,古井无波的眸子直直望着她,道:我想,我们该谈一谈。
好啊,倾澜,你想谈什么呢?步恬一如既往地注视着他,一副愿意倾听的模样。
昔年我向你献剑,你碎我灵骨,毁我灵根,把我变成一个废人。而后又收我为徒,治好了我身上所有的伤,指点我修炼,给了我一个家
莫倾澜扯住鲛纱裙的袖摆,好看的眸子里卷起漩涡,仿佛要把眼前之人吸入其中,步恬,对你而言,我到底算是什么?一个你无聊时逗趣的玩物?还是一枚你戏弄三界众生的棋子?
我如果说都不是,现在的你愿意相信吗?
步恬倾身,凑到他的耳边说道:倾澜,顺命剑就在这里,你可以用它杀了你一直恨着的天道。
我教过你杀死天道的正确方法。她的手缓缓抽出莫倾澜腰间的顺命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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