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程煜把箱子推门边,换了鞋,问关素舒:还记得你自己房间吗?
不知道。关素舒懒懒地说。
听她声音还是觉得不对劲,关程煜低头来看她表情,我怎么觉得你脸色这么差啊。
想她是时差没倒过来,薛秋宁拍了拍她肩膀说:待会去泡个澡,好好睡一觉,检查在明天,今天好好休息。
嗯。关素舒疲惫地往房间里走。
关程煜怕她找错房间,结果一看,她直奔自己房间去了,这丫头
你什么时候回去上班?薛秋宁在儿子头上拍了一下。
妈,你能别总拍我头吗?关程煜无奈道,又说:后天吧。
薛秋宁点点头,问:待会吃什么,叫餐厅?
关程煜笑,妈,你下厨呗。
想得美。薛秋宁往女儿房间走,道,你看看附近有没有想吃的餐厅,选好了告诉我,我去看看你妹妹。
薛秋宁推开女儿房间门,她环顾了一下,没有看见女儿,卫生间的门是合着的。
这间房间当初装修请的还是知名设计师,全屋蓝白色调,奶油蓝的沙发,白色的绒毛地毯,柔软的公主床,布满了公仔。
她走去敲了敲门,叫道:小舒?
嗯。
没事吧?
没事。里面女孩细软的声音说。
薛秋宁声音柔和地说:沐浴露和洗发水都在浴缸旁边,是你以前喜欢的,柜子里有毛巾和浴衣,你看看合不合适。
都合适。
有什么缺的和妈妈说。
好。
到这,薛秋宁也没什么能说的了,她把关素舒的行李箱拉进来,蹲在地上给她整理了一下行李,把衣服挂进衣柜里,又给她倒了杯水放床头柜边,做完这些,她和里面的人说了句那我出去了,便走了。
卫生间里,关素舒却没有放浴缸水,她撑在水池边,忍不住地想吐。
大概是坐了近一天的飞机的缘故,关素舒今天一天都不太舒服,洗完澡,她吹干头发躺上床,按着心口的位置。
一路都困,躺下来后反倒精神了。
关素舒打量了一下房间,在飘窗上看到了几个相框,里面还是她高中时候的样子。
薛秋宁是到美国第五年买的房子。
她高二暑假的时候就被接来这儿住过一段时间,刚来的时候觉得哪哪都新奇,连街上的路人都好玩。
薛秋宁百忙之中抽出了两天时间陪她,带她去了黄石公园和迪斯尼,原本是定好在这玩一个暑假的,可没多久薛秋宁就去工作了,关素舒人生地不熟,语言还不是那么通,小半个月一个人把附近走了个遍,她那时候经常坐在中央公园的长椅上画素描,一开始觉得好玩,没有多久就受不了。
她实在受不了这种安静,偶尔想和人聊天都得说英语,叽里呱啦叽里呱啦,时间短还能当练听力,时间长真是要疯了。
她把不太美好的上次经历回忆了一遍,决定这次速战速决,体检完就回国。
不多久,终于进入了睡眠,睡着睡着,关素舒忽然感觉耳边像是有人在敲锣打鼓一样,咚咚咚,一声比一声响亮,她被魇着了,呼吸一阵比一阵急促,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抓住了一样,忍不住地有些窒息,她在睡梦里紧紧地揪住了被子,翻来覆去,不一会儿额头上就都是汗水了。
爸爸
哥哥
徐周衍
她自以为发出了声音,可实际上只是在呓语。
关素舒感觉眼皮像挂了一个千斤的秤砣,她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把眼睛睁开,她看向天花板,天花板是纯白的,有几道横梁,床头有一只小兔在静静地看着她,它那双黑色的纯粹的眼睛,在安静的房间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关素舒艰难地撑起身,一伸手,忽然感觉手臂一软,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她艰难地呼吸着,感觉心脏的位置像被塞进来一个水球一样,她起身想抓点什么,费力地去够那只兔子,终于,她拉到了兔子的腿,兔子坠下来,砸在了床头摆着的水杯上,水杯不稳,哐当砸下了桌,随着这一声声响,一直憋在关素舒心口的那一阵拥堵突然被爆发了,关素舒大口大口地喘息了,她摁住自己的脖子和脖子下方的锁骨,蓦地,升起了一阵带血腥铁锈味的感觉,她喉口一甜,一阵血翻涌了出来,她噗一声,呕出了一口血。
屋外的人听到了屋里什么东西落地摔碎的声音,薛秋宁正联系着明天去医院的事,在走廊听见了这么一声巨响,她走过来先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
她心里一突,拧开门锁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自己女儿跌在床边,手朝着下方,大口大口地吐着血,那血色鲜艳刺眼。
她大叫了一声,慌了神,着急忙慌地回头叫关程煜过来,跑进去抱起了女儿。
这一切在关素舒眼里都如同一出哑剧,她脑子里只有缺氧的巨大嗡鸣。
大约是坐飞机加重了心脏功能的压力,过度的血管挤压和高空供氧不上导致了她心功能在下飞机后迅速地反攻起来。
她的身体自然是受不住这种博弈和反攻的,她吐出了一口血之后就神志不清地昏过去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抬上救护车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
再睁开眼睛,关素舒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受,她看着屋顶上方,依然是纯白的天花板和横梁,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某种循环,明明上一次她睁开眼睛,看到的也是天花板,现在仍是天花板。
是我做梦了吗?
关素舒迷迷糊糊地想,她的身体虚弱至极,连呼吸也感到困难,大口地呼吸着,忽然感觉空气格外地纯正,她低头一看,只见脸上又带着一个蓝色的氧气面罩了。
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转头往外看,天已经黑了,她四顾着这间屋子,布置非常陌生,房间里还有不少的仪器,她看了看,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了一件绿色的病患服,说是病患服或许都不够准确,在国内的话,这看起来更像是一件手术衣。
她知道麻醉过后人是会糊涂一阵的,她想着是我刚刚做完手术了吗?
艰难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心口,不疼,也没有创伤。
我这是怎么了?
我刚刚不还在卧室吗?
这周围一片陌生的景象让她又紧张起来了,她努力起身想找手机,又发现自己身上贴着不少的仪器,手指夹着血氧仪,手腕上戴着血压环,几根线从衣服下摆延伸出去,连接着旁边的心电监测仪。
她一动,心口还没疼,后背一阵剧痛,肩胛骨的位置像被抡了两锤,她揪紧了床单,面上露出痛色,再也不敢动了。
门外的玻璃窗口有人影晃了晃,大概是看到了里面被子的动静,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是个五六十岁,头发和胡子都发白的白大褂医生。
还是个外国人。
我是在医院了。
关素舒心想。
医生手上拿着一个资料本,见她醒了,他叽里呱啦地问:你好,你意识清醒吗?
关素舒听懂了conscious这个单词,想说不是清醒了那我现在难道是在梦游吗?
医生不知道她的腹诽,因为她带着氧气罩,又没有摇头,医生便将她的沉默作为确认。
他又观察了会她的身体检测数据,道:你状态看起来已经好很多了哦。
关素舒听他的话听得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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