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颂话不多,任何时候见他都是在埋头干活,他用实际行动印证着自己异于同龄人的成熟和坚韧,孙谚识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震撼人心的强韧生命力,但同时又莫名感到有些难过。
沉默良久,孙谚识捡起地上那串吊牌扔到了桌上,抬眸去看表情专注朗颂,问道:那你呢?不打算回去读书了吗?
手上的动作一顿,朗颂用力抿了抿唇角。
在一开始笃定孙谚识就是朗月亲生父亲的时候,其实他有动过再回学校的念头。他当时想,如果孙谚识愿意拿一笔钱出来给朗月做手术,那他就回学校继续读书,利用手头的一点存款,以及课余时间和假期多做几份兼职,他能养活自己和朗月。但希望很快破灭,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挺不切实际的,他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朗月的亲生父母身上。
抬起来时朗颂脸上的表情已和往常无异,他看向孙谚识,朴实一笑:月月等不了那么久,即便不考虑大学四年的学费生活费,即便我大学一毕业就能赚到十万块钱,那月月也要等到九岁才能做手术。到那时已经太迟了,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间抿唇想了想,他又解释了一句,况且我成绩一般,考不上好大学。
孙谚识凝视着郎颂深邃的面部轮廓,心里轻轻一动,华强说过,郎颂成绩不错,他不知道这是郎颂在自我安慰,还是单纯敷衍他的说法,但他知道这是在没法两全的情况下,郎颂做出的最优选,他选择牺牲自己的学业去成全妹妹的耳朵。
一些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孙谚识想起初见那日,朗颂揪着他的衣领,认定他是朗月亲生父亲时目光炯炯模样。那一刻,朗颂眼里装着的或许不是焦躁的怒意,而是以为找到了朗月的亲生父母,可以尽早给朗月做手术的殷切希冀。
一些复杂的情绪泛上舌底,孙谚识张了张嘴,斟酌好的一番话还没来得及脱口,放在桌角上的手机骤然响了起来。
是闹钟。郎颂拿起手机,月月该睡醒了,我上楼看看。
去吧。
孙谚识目送着郎颂穿过货架,消失与门后才收回视线。
郎颂的仪态很好,任何时刻都昂首挺胸腰杆笔直,即便是从批发市场搬完货回来一身狼狈,他也依旧挺拔不屈。
孙谚识不禁回忆起自己十九岁的模样,可惜的是脑子里的画面已经模糊了,或许曾经也是郎颂这样昂扬挺拔的模样
朗月果然睡醒了,郎颂给她擦了把脸,抱着她下了楼。
下午没什么生意,三个人沉默地对着一桌子吊牌干的热火朝天。
朗月以前就帮郎颂干过,加上她手小,捻卡片速度快,串吊牌的速度竟然比孙谚识还要快。
孙谚识抹不开面子,手脚没郎颂麻利也就算了,居然还比不过一个小屁孩?
他非常幼稚地让郎颂告诉朗月,说要和她比赛,输了的人要答应赢了的人一个要求,朗月一脸兴奋,忙不迭鼓掌点头,乐得口水都挂了下来。
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比赛就这样拉开了序幕,郎颂成了裁判。
孙谚识其实是有点不舒服的,戒断反应让他头晕脑胀,但这场幼稚的比赛集中了他涣散的精神和注意力,竟让他不知不觉地忽略了身上那点不适。等他伸伸酸疼的胳膊抬起头看墙上的老式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5,一个不需要手机游戏打发时间的下午,竟然就这样如白驹过隙一般过去了。
差不多也到了准备晚饭的时间,郎颂大手一挥宣布比赛结束。
朗月赶忙把自己脚下装了吊牌的小框子递给郎颂,孙谚识也毫不示弱地把自己面前的塑料袋子递出去。
郎颂公平、公证地细数了两人的吊牌数量,最后宣布朗月略胜一筹。
愿赌服输,孙谚识难为情地摸摸鼻子,让郎颂问朗月想要什么。
朗月的眼睛滴溜溜一转,认真地想了很久,最后比了一串手语。
郎颂看了孙谚识一眼,迟疑了一下才说:月月说还没想好,可不可以等她想好了再跟你说。
孙谚识把朗月捞进怀里挠她胳肢窝,笑道:你个小人精。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不会去读书了,但作者不会委屈他的。^_^
第35章番茄鸡蛋面疙瘩
考虑到孙谚识这个病患只能吃软烂的食物,但又不想喝粥,朗颂便决定晚饭做番茄鸡蛋疙瘩汤。
光是听到番茄这两字,口腔里就不自觉分泌出口水。
反正傍晚没生意,孙谚识也懒得关店门,端了盆狗粮在店门口让黄豆守着,他则带着朗月去厨房围观朗颂做饭。
朗颂正在清理一条鲫鱼。
不是做疙瘩汤吗?孙谚识问,还要再做盘红烧鲫鱼?
不是。朗颂伸手拿刀,一边给鱼划口子一边回答,先煮个鱼汤汤底。
用开水不就行了
孙谚识咕哝了一句,瞠目结舌地看着朗颂一系列娴熟的操作。切葱姜蒜、烧油煎鱼、放水煮汤,没一会儿一锅奶白色的鱼汤便煮好了。
朗颂把鱼汤盛出来,用网勺滤去鱼肉和辅料,留着奶白鲜香的鱼汤待用。
接着,他抓了几把面粉在汤碗里,又加了一勺盐和些许凉开水,用筷子搅成了一团团细碎的面疙瘩。
准备工作完成后,他在锅里倒入了少许油,将切好的葱花爆香,把剥了皮切成小块的番茄倒进去翻炒一番。番茄炒到软烂,他把鱼汤倒进去一起煮沸,将拌好的面疙瘩也放进去一起煮,又放了一把青菜,最后将鸡蛋打散下锅,淋入香油关火,一锅红绿相间色泽明艳的面疙瘩汤就做好了。
孙谚识觉得做饭是件既麻烦又很浪费时间的事,一直也没有学做饭的动力和想法,他也很讨厌油烟味,所以今天还是第一次正经看朗颂做饭。
朗颂蹙眉抿唇,一脸真挚地切菜、炒菜、搅面团,一锅热气腾腾面疙瘩煮好,他的嘴角不禁扬了扬,那是一个享受且满意的笑容。
孙谚识在一旁静静看着,不由得在脑海里挖掘自己上次这么投入地去做一件事是什么时候。
三碗鲜香四溢的疙瘩汤端上餐桌,朗月很是中意今天的晚餐,高兴地鼓起掌来给哥哥喝彩。
孙谚识低头闻了一下,真诚夸赞道:好香,难怪要用鱼汤。
朗颂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等你恢复了,再给你做排骨面疙瘩。
好,我等着。孙谚识挑眉一笑。
今天饭做得早,他们这小院里已经开饭,别家才传来滋滋啦啦的油爆声,一场市井烟火才刚点燃。
疙瘩汤稍稍放凉,孙谚识用木勺盛了一勺汤入口,鲜香的鱼汤配上酸酸的番茄,寡淡了两天的味蕾立刻像大脑。
眸光一晃,孙谚识放下了勺子,拿出手机找了个绝佳的角度对着自己的饭碗拍了一张诱人垂涎的照片发给了郑烨,旋即收起手机埋头吃晚饭,不管郑烨在手机那头如何咒骂他。
吃完饭,孙谚识带着朗月出门逛了一圈,买了点水果,还给朗月买了一支雪糕。
朗颂严格控制着朗月的零食摄入,不让她随便吃零食,朗月也很听话,从不因此哭闹。但小孩哪有不嘴馋的,每次看到朗月的目光在小零食上流连,孙谚识都觉得自己像个助纣为虐残害小孩的大恶人。所以他借着散步的由头带着朗月出来,给她解解馋。
两人走到一个小广场停下,坐在一个早就不喷水的喷泉边上。
朗月迫不及待地打开雪糕袋子,张嘴就要咬。
孙谚识有心逗她,倾身凑过去,作势要咬,朗月赶忙收回胳膊挡在身前。
小气鬼,喝凉水。孙谚识捏捏朗月的鼻子,下次不给你买了。
朗月把雪糕塞回包装袋里,放在一旁,然后屁股一挪跳下了地,走到了孙谚识面前。
孙谚识不明所以地看着朗月:生气了?
却见朗月趴到他膝盖上,伸出柔软的小手,隔着衣服贴在了他的肚子上揉了两下,然后她才收回手,比划了一串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