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外面传来了下楼的脚步声,朗颂赶忙甩着手上的水珠周到厨房门口,看到孙谚识后眉梢一扬,惊喜道:醒了?给你留了饭菜,先吃饭吧?
孙谚识站在楼梯口没动,良久才点头应了一声,慢吞吞走进厨房。
朗颂把放在锅里隔水蒸着的饭菜拿出来,端到了小桌子上,抬眼便看到孙谚识眼底愈发严重的血丝,以及眉眼之间浓浓的疲惫感,蹙眉问道:没睡好?
起止是没睡好,孙谚识根本就没睡。他睁着眼焦躁地在床上躺到了方才,一整个下午不断回想着小河说的那些话,以及今天朗颂在谢霜语面前热切的举动,终于断定,朗颂应该是真的喜欢上了谢霜语。
虽然他之前开过玩笑,问朗颂是不是更喜欢成熟的女人,还打趣道让朗颂不能既喜欢沈老师又喜欢班花,但事实上那只是笑谑之言,他并没有真的往那方面去想过。况且,如果不算上这次,朗颂拢共也才见过谢霜语一面,话都未曾说过几句,他更没有道理往那方面去联想。
可是,除了喜欢,没法解释朗颂今天那些堪称异常的行为。
一早打电话过来问地址,匆匆赶去医院给谢霜语送早餐。在医院时推轮椅、取报告、取药,揽下了所有事情。从医院到家里,谢霜语的双脚就没有沾过地,一直都是朗颂轻松一抱,帮助她移动。平常沉默寡言对郑烨都不曾那么热络过的朗颂在谢霜语面前释放了百分之两百的热情。
对谢霜语这种温柔又亲和的美女一见钟情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一切都有了答案。
孙谚识脑子里一片混乱,直到刚刚做出决定,要和朗颂好好谈谈,才起床下楼。
他并不反对朗颂喜欢上年长的女性,喜欢上班花,但显然朗颂没有任何感情经历,所以他觉得作为兄长,有必要告诉朗颂,喜欢上一个和自己各方面差距都很大的女性,即将面对的挫折与困境。
还有就是,几次碰面之后他明确感受到了谢霜语的试探,经过昨晚的事,更加确定郑烨当初的戏言是正确的,谢霜语对他仍有旧情。
他对谢霜语全然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可以处之泰然,但如果某天朗颂知道了又会是什么态度?
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认为谢霜语并不会喜欢上比她小十岁有余的一个小男生
他想得头都要爆炸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跟朗颂好好聊一聊,了解一下朗颂的想法。
孙谚识垂眸看着面前那份还冒着热气的饭菜,轻咳了一声缓解了喉咙的不适感,良久才道:小颂,我们先聊聊?
见对方表情凝重,朗颂身体一僵,心里隐隐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出于本能地想拒绝,但孙谚识已经继续说道:我不反对你喜欢班花,但是你们毕竟
什么?朗颂眉心紧皱,愕然地打断孙谚识,喉结来回滚动,颤声问道,你以为我喜欢谢小姐?
第87章如果是我的话,不可以吗?
见朗颂欺身逼近,孙谚识本能地往后仰,舌头罕见地打了结:难难道不是?
朗颂虽然不明白孙谚识为什么会误解他喜欢谢霜语,且这么笃定。但片刻之间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从谢霜语家出来后,孙谚识就一直冷言少语闷闷不乐因为孙谚识误会他喜欢上了谢霜语。
换一种说法就是,孙谚识喜欢谢霜语,而因为误会,在吃醋或者是生气。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喜欢谢小姐?朗颂气极反笑。
孙谚识被逼得后背紧贴着墙壁,朗颂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一时之间竟摸不清这句问句到底是我确实喜欢她但你怎么会知道的意思,还是我不喜欢她你竟然会这么认为的意思。
他眼底一片茫然,脑子飞快运转,将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些蛛丝马迹复盘了一遍,仍旧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反问道:你昨晚那么着急地要跟我一起去找班花,今天一大早又急匆匆赶过去给她送早餐,班花行动不便你主动既搂又抱,这不就是喜欢她吗?
朗颂的身体瞬间僵住,时间、气流也仿佛同时凝固,然只刹那之后,封存在心底许久的情感,一夜无眠后压抑的负面情绪就将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
我怎么可能喜欢谢小姐!朗颂瞳孔微颤,双手抓住了孙谚识的手臂。
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某根神经向大脑发出了危险信号,孙谚识立刻意识到朗颂接下来的话绝对不是他想听到的,他想去捂朗颂的嘴,奈何双手像被绳索紧紧捆绑住了似的,丝毫动弹不得。
在他想出其他挣脱的办法前,朗颂已然再度开口:我想跟着去,是担心你一个人开车不安全;我送早餐,是担心你不吃早餐会胃痛;我抱谢小姐,是担心你一夜没睡体力不支,是不喜欢你跟她有身体接触。因为我会嫉妒、会难受,因为我喜欢你!
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朗颂告了白。
最后一个话音落地,周遭陷入一片死寂。
昏黄的灯光自上而下笼罩着两人,方寸之间一切都无所遁形,惊愕到呆滞的目光、苍白的脸色、微颤的嘴唇,全都暴露在外。所有的人事物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画面被完全定格住。
汹涌彭拜的情绪发泄完,发热的脑子也瞬间降温,朗颂恍然回神,涨红的脸色霍然刷白。
说出来了?我都说出来了?
他惊慌无措地看着孙谚识,脑子一片混乱,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刚才是自己的臆想还是真实。
半晌,他出声打破了沉默:我
孙谚识的身体不禁一晃,然后抬起手按向朗颂的胸口,重重地推了一把。
朗颂毫无防备,被推得踉跄一下倒退了两步,甫一站定,便听孙谚识出声道:以后别开这种玩笑。
他的声音微沉,不似平时那般含着懒洋洋的笑意,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话毕,便大步越过朗颂往门口走去。
一股细密的疼从脚掌蹿上心口,朗颂双手紧紧握拳,快速但理智地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既然话已出口,就没有收回的理由。
他追了出去,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孙谚识的背影,掷地有声道:我没在开玩笑,很早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孙谚识已经走到了隔断前店和后院的小门前,常年不锁、不关的小门今天却偏偏关上了,还插上了插销。锈迹斑斑的金属插销又卡得死紧,越是急切地想要开门就越是打不开,而朗颂的声音已经像烈火燎原,紧追而来。
我也分得清是什么样的喜欢,是想亲你,想抱你的那种喜欢,不是弟弟对哥哥的那种喜欢。看到你和别人太亲密会吃醋,会嫉妒,看到你笑会跟着开心,看到你愁眉苦脸会跟着难过,看到你生病难受恨不得替你生病,想照顾你,陪着你,想永远跟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孙谚识还在用发抖的手不断地、无意义地拧动插销,用来发泄着焦躁,用来掩饰自己的恐惧。
是的,恐惧。
甫一听到那句我喜欢你,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惊讶、愕然,而是恐惧。一股令人心悸的凉意顺着他的尾椎一路向上,冻僵了他的半个身子。
此时此刻,朗颂情真意切的告白更像是洪水猛兽紧贴着在他的身后呼啸狂涌,他不敢回头,更不敢回应。只想马上、立刻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他方寸大乱的小院。
原本他的心底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希望,他想大概是自己过于敏感误解了朗颂的意思,也许朗颂所说的喜欢仅仅是对兄长的一种仰慕之情,并无其他意思。可是朗颂字字铿锵,抹杀了两人的退路,他只能往前面逃。
这门怎么回事!怎么就打不开!
就在孙谚识焦躁至极地想要一脚将面前的老旧木门一脚踹开之时,一只手从身后伸了出来。他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很快克制住了这股冲动,暗暗屏住紊乱的呼吸,强自镇定心神。
朗颂站在孙谚识的身后,将手搭在插销上面,从后面看像是将孙谚识圈在自己的怀抱之中,但事实上两人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还能再站下一个人。
咔哒一声,卡住的插销被拔出,与此同时朗颂的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果是我的话,不可以吗?
该来的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