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开斯特先生热情又善良,少爷在他那儿,不会吃亏。高振站起身:既然少爷不在您这里,我也就告辞了。
叨扰几位。高振彬彬有礼地颔首。
高振走出几步,听见身后的霍司容大喊:他会对他好吗?!
您何不亲自去问他。高振答非所问,他踏上一辆加长林肯,看似毫不留恋地走了。
如果遗忘与放弃能带给他幸福,何不就此放手?只是欠他的,还不尽。
霍司容跪在祠堂里,想了一晚上。
想他当初为什么上了林襄,为什么明知不可却一任自己深陷,为什么看到他擦伤胳膊就不舒服,为什么非要将他困在自己身边,为此不惜用授权书威胁他,他要结婚,他就背着霍承德签下申婚书。
为什么,为他抓回何思远,为他牵线张梓昊,为他毁了宁北大那几个学生,为他保留授权书原件,为他照顾年老多病的陈蓉,为他配了五星酒店的厨师和营养师团队,为他特地在别墅布置了一座宽敞书房,里边全都是他精心记下的,林襄喜欢的作家。
如果喜欢也能问清楚为什么的话,他何至于与他分别两年之久。
闻尧拍拍他的肩膀,在霍司容身边,陪他跪下。
月明星稀,高耸的门楣外,辽阔星河一望无际。黑夜向无尽远方蔓延,月晖照耀千里沃野。
穷极世间山河、万丈红尘,也做不出治疗后悔的药。
我有一件事告诉您,不知是好还是坏,但总之,先生,我觉得应该告诉您。闻尧摸出手机,点开了乔伊发给他的视频。
霍司容嫉妒得快要发疯,根本不去看那视频一眼,双目直直凝视前方。
看上去在跪先祖,实则跪谁,他心里有数。
闻尧十分大胆地将手机屏幕支到他眼前,按住了霍司容的肩膀,严肃而郑重道:您必须再看。这个视频,林二不像心甘情愿。
当时他们两都以为林襄移情别恋了乔伊,所以抱着先入为主的观念来看这份视频,但抛却先见想法,仔细再看,就会发现,林襄扭头的角度分明是在躲避。
那颗红痣因为脑袋的快速移动而模糊不清。
先生,您演了那么多戏,难道分不出一个微末动作究竟出于真情还是假意?闻尧反问,他的语气太急,以至于听上去有几分咄咄逼人。
我查到乔伊曾有一位Z国籍恋人,后来去世了。闻尧想起触目惊心的画面,他沉声道:所以他的中文那么流利。
乔伊的女朋友名叫周灵。三年前认识了乔伊,后来失踪下落不明,有人在河滩上发现她的尸体。与此同时,暗网上流出一段时间,一群白人虐待一个女孩儿,经辨认,那女孩儿便是周灵。闻尧胆战心惊地说:尽管缺乏实际证据指向乔伊,但周灵失踪时,正和乔伊一同在夏威夷度假。
金头发的不一定都是天使,也有伪装成天使的恶魔,闻尧总结道。
旷野一望无际,平原之外是无尽浩荡的山川,河流滚滚向前,卷起剧烈高耸的波浪,荒芜的麦田旁堆着腐朽化灰的草垛。
银灰色公路上,一辆银白色布加迪威龙如离弦箭射出,在地平线划出一抹灰白。
性能优越的黑色加长林肯如同破旧的老爷车,在路面摇摇晃晃。
高振坐在副驾,司机自后视镜中瞥他一眼,低声问:高叔,他会追来吗?
高振抱着他的大茶缸,摆摆手:少爷起先传来消息,说这位可以利用,我姑且相信少爷的判断。
那条暗网链接和截图已经发给姓闻的小子。若他不追来高振叹气:那便都是少爷的命数了,只能按计划B
如果林董得知少爷手上有视频,他不可能放过林少,也不知林砚能顶多久。中年司机戴着老式黑框眼镜,双目平视前方。
前方在修路,他望向后视镜,转动方向盘准备绕弯。
眼角视线瞬间掠过一线灰白,月晖一洒无垠,私家车悍然鸣笛,惊醒沉睡的鸟雀,树林中发出翅膀扇动时的喧嚣声。
路面宽窄度急剧收缩,轮胎擦死柏油马路,刺耳的刮擦声撕裂天幕,车灯相撞,刺眼的光线使人短时间失明。
布加迪威龙性能强悍,车身挤进公路护栏与林肯之间,护栏撞破,布加迪威龙后半车身在坡道处陡然悬空。
高振长舒一口气:他来了。
霍司容跳出布加迪威龙,闻尧惊魂未定地跟上他。
高振端着大茶缸从车上下来,面带笑意,和善地问:霍先生,有事?
林襄跟乔伊离开时,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霍司容面色阴沉,步步逼近高振,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捏成拳,等待一个确凿无疑的答案。
少爷相信乔伊能藏住他,从林董眼皮子底下。高振温声回答。
那他知道乔伊是什么人吗?霍司容愤怒道。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一团乌云飘飘荡荡遮住明月,路灯下,霍司容刀削般的轮廓尤显锋利。
高振停顿了许久,才慢吞吞地回答:起初我不同意他这么做,但少爷非得冒险。他决定的事,我无法改变。
如果他与我们失去联系,且是跟乔伊走后。那么少爷就让我来找你。高振笑眯眯地注视他:霍先生,希望您不会令少爷再次失望。
您看,虽然少爷那篇微博毁了你的名誉,但您得以借机将霍氏资产全部转移到海外,彻底摆脱了您父亲的控制。他都知道。高振笑而不语。
我问你,霍司容深深吸了口气,问道,他要什么?
高振眼中流露出意味深长,许久后,才饶有兴致地回答:他要整个林家,和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明天暂停一天放假嗷~
第41章忘却
两年前,伦敦府邸地下室。
高振借故遣退了林襄身边的人,偌大的冰冷地下室中,高振悄无声息走到林襄身旁。
林襄似醒非醒、似睡非睡,眼睛半张半眯,看上去昏昏欲睡。
高振将他从铁椅上抱起来,小心翼翼放回角落的单人床。
高叔林襄有所察觉,苍白的手指颤了颤,缓缓张大眼睛。
高振看着他手腕脚踝上磨出的红痕,带着诱哄般的语气,低声道:欸,在呢,怎么了?
霍司容,怎么样了?林襄茫然地问,高振一愣:霍司容,是谁?
前妻。林襄转身背对他:算了。高叔你上次说的事,关于我妈妈,是真的吗?
高振没来得及在意林襄口中的前妻,他俯身半蹲在林襄身边,握住他的手捏了捏,心疼那皮包骨头的清瘦,心中有些许不忍,但还是回答了:是,这些年我留在林家,便一直在等您回来。
你在林家布置了这么久,就不怕林奇山对付你?林襄反问。
高振笑了笑:高叔也不是好对付的。
两年林襄咬牙:给我两年。
从一只不会飞的雏鹰长成磨出利爪的鹰隼,似乎那个幼弱的自己,也伴随时光流走悄然逝去。
他无师自通地学会用吃喝玩乐麻痹林奇山,让他的戒备降到最低,然后暗度陈仓。
如果有一天能回去,我想看到他脸上后悔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