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乍看之下,真像是一团红色破布,跟小秋之前拆祠堂时从廊柱横梁上掉落的红绸长布没什么区别。
但细看,盛珣很快发觉,这团破布有实体,里面是还包裹着一个长条物。
这是什么?盛珣放下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先耐心问。
安迪脸上忽然就露出了奇妙微笑,它一把扯开布
这一整个红破布团,居然是个穿着红衣服的鬼。
他正整个缩在自己的喜庆红装里,胸口的大红花还只剩下半截,朝盛珣和小秋抬起了一张哭丧的脸。
盛珣:
小秋:
嚯,是今天原本的新郎官!
作者有话要说:新郎:之前的我你爱理不理,现在的我求求您还是不要理!就当没看见我,感谢您!
30w字啦!
☆、林朗
这新郎说起来也本该是个重要角色,是今晚这场阴亲仪式的另一位当事人不,当事鬼。
但奇妙的,在这么一个鬼被安迪和小熊提溜到跟前之前。
不管是盛珣,还是怀着某种愉快心情穿喜服的小秋。
他们不约而同,都直接把还有这么一号角色给忘了。
或者用忽略来形容更合适。
并且他们还谁都忽略得十分自然,今晚这个祠堂里原来还有个正儿八经的新郎这回事完全不在他们头脑中。
他们连往这个方向想都没想,俨然没这个意识。
以至于当另一个穿着喜服的鬼到了跟前,还是以红色长条滚动物的姿态出现
盛珣垂眼盯着地上的男鬼看了片刻。
他思维有一瞬间的停滞,然后是难得很不平和也很不礼貌地想:什么玩意?
盛珣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他视线垂落在地上一脸号丧的男鬼身上,目光有点沉,还有点凉飕飕的。
看着就特别像偷学了小秋平常惯用的沁凉目光。
这是你盛珣略微酝酿了一下后才开口。
结果开口才吐露三个字音,他在你之后又顿住。
这话后面不管是接你今晚原本的新郎,还是鬼村本来想强按给你的新郎。
或者如果不是你替我,这就是我今晚的仪式对象。
盛珣觉得哪个都不对劲。
他哪个都不想说。
小秋平常的目光就已足够清凉,一般也只有看盛珣顶多再加上家里的娃娃时才有些温度。
此刻他也正俯瞰地上的鬼。
早已死得透透的新郎沐浴在更高阶的大鬼的注目下,就恨不得能把被揭开的红布给蒙回去,想把自己重新打包成一团后滚走。
半晌,小秋像对地上的鬼看够了,他接过盛珣只起了个头的话音,对新郎做出宣判:这是我今晚漏掉的清理目标。
小秋冷酷地说:刚刚让他做了漏网之鱼,是我疏忽了,别担心,我现在立刻补上。
说完小秋就要动手,那叫一个利落。
然而在他的手抬起来前,他感到盛珣在他手腕上按了一下。
接着身旁的人微微俯身。
盛珣趁小秋停顿的刹那抢先一步,先拎起地上试图逃窜的鬼。
金光攀沿而上。
让我一下。盛珣说。
他目光冲着立即扭曲了面容,一脸怨毒的鬼。
话却是冲小秋。
我觉得这个应该由我来。他陈述理由,不然我可能会睡不好觉。
小秋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显然觉得跟盛珣能不能睡好觉相比,是不是亲手收拾眼前的鬼也没那么重要了,小秋本来自己也看这身穿喜服的另一鬼极不顺眼,想亲自动手更想在处理前先把对方那一身碍眼新郎装给扒下来。
不过听盛珣那么说,他忍住了没插手。
身着喜服的新郎不多时灰飞烟灭。
争动手权的两人有没有私心另说,这新郎起先侥幸没被盛珣小秋察觉,在被器灵们逮到跟前时又表现得仿佛懦弱无害,可假如今天来的不是盛珣一行,是真有个无辜路人被引入荒村,那对方就是那笑盈盈结阴亲的新郎官,只会对喜事将成充满得色。
恶鬼在贪生时才会嘤嘤讨饶,一旦面对的是弱小于自己的对象,他只会迫不及待展现自己的狰狞凶恶。
死有余辜。
那件沾满了怨念的新郎服随新郎化灰也黯然失色。
它被清除了衣服上附着的邪祟力量,露出了原本破旧模样。
小秋觉得新郎消失前的鬼哭狼嚎有点吵。
当对方消失,前方地面只余一件残破红装,他微微顿了一下,却在盛珣有些诧异地注视下将那破衣服给捡了起来,用力量驱使着它浮在半空。
衣服怎么了?盛珣问。
他以为小秋有什么新发现。
然而小秋将衣服捡起,看上去像自己也对这个行为有点云里雾里。
他慢慢拎着衣服看了一圈,没有说话。
小秋只觉得心里无端空落。
新郎的短暂出现,就仿佛是一个提醒,让小秋之前因穿上喜服而萌生的那点高兴消失殆尽。
他穿了一身自己或许曾经念想过的衣服。
但穿配套的另一身的人不对。
并且新郎还提醒着他,自己身上的衣服说来也是别人的,不是专门为他准备,这令他倒像个小偷,靠拿了别人东西来假装夙愿得偿,还从中获得了虚假的满足感。
所以这满足也极不经敲打。
一个他只想立即收拾对方的新郎和一件破衣服便能将其打破。
小秋对于情感的认知仍处在摸索阶段,他做鬼太久,记忆混淆,许多敏锐又细腻的感情变化于他来说已然陌生,他就算感觉到了也不一定能迅速辨别。
但同时,他又有某种天然的本能,知道自己惯于在他人面前内敛的情绪,又是在谁面前可以畅快表达。
他知道谁可以无条件的信任。
我想换衣服。小秋对盛珣说。
他垂着眼睛把衣服丢回到地上,对自身装扮也忽然兴味索然的模样。
盛珣没有介意他的反复无常,只说:好,换。
刚刚小秋才捡起衣服时,盛珣看起来还颇不解,没明白小秋的意图。
小秋盯着衣服看的期间什么也没说,像若有所思又像发呆。
盛珣居然就顺利解读了这份沉默。
只是借他们的试穿一下,看合不合适。盛珣还说,旧的还给人家,我们回家穿新衣服。
小秋的空落感便又被奇迹般抚平,感到自己整个鬼都变得心平气和下来了。
合适吗?小秋把仿佛问过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合适。盛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