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现在这样偏头拉长了自己的颈线,黑发下若隐若现的暧.昧便展露在了周鹤的眼前。
周鹤微微歪头瞧着,眼里的笑意宛若浩瀚星河点点璀璨发光。
其实他的眼眸真的很漂亮,是任谁看了都无法移开目光的那种。
但那双眼在对上旁人时,有着的只是恰到好处的温和,甚至还有几分疏离。
只有面对宁绥,周鹤的眼里才像是有星辰。
无论宁绥有没有看他,他始终注视着他。
宁绥侧首看了一瞬,随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背倚着窗户瞧周鹤:他们什么时候到?
周鹤捻着手指算了算:到了。
他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一阵喧哗。
倒不吵闹,只是热闹的很。
听脚步声,宁绥能够辨出来了几十号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为首的十几位倒是沉稳,后头的年轻人却热闹得很。
他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这片垂了冰锥的树林,分析着是怎么做到的,还有人不断抱怨这地方太冷,若是没有地龙,那怕是可以当场去世,亦有人兴奋的问着走在前头的几位此行是否能瞧见那神秘的黑蛟。
而他们这些人无一例外的,体内都有灵力运转。
宁绥好久没有感知到这么多的玄师了,他倚着窗户,听着外头熟悉的口音,心里却没有半点的波动。
两人都没动,也没吭声,并没有打算和外头那一拨人打个招呼。
周鹤甚至还慢悠悠的在用自己的灵力在空中画符,宁绥面无表情的瞧着,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等外头的喧闹渐渐消失了,周鹤这才道:我方才传信于玄隐了,我得提前去找他一趟。你要一起么?
宁绥平静道:去给他抽筋扒骨么?
周鹤并不在意宁绥对他的老友展露出来的敌意,只笑着点头:嗯。
宁绥又不说话了。
他对妖物邪祟的恨并非是刻进骨子里头的,而是从骨髓、血液里散发出来的。
那是天生便存在他的身体里的情绪。
哪怕是他,都曾想过许多次若是那一日那大妖没有来寻仇。
若是那一日他生母未被重伤,他外祖一家没有落入大妖手里。
若是那一日他父皇早些赶到,若是那一日他生母腹中没有他
是不是现如今就不会是这样的情形。
他还会是天生的玄师,但不会是那个把厌恶与憎恨还有冷漠全部融进血液里的灾星。
周鹤很清楚他所有的情绪。
所以从前在无归山学本事时,周鹤也只是看着他问过他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
宁绥记着当时他并没有说话,后来周鹤也没有再提,没有反对过他的行事作风。
他以为他和周鹤的关系便会就此点到为止,等他下山,等他的十八岁大劫后,周鹤也许还会记得有这么个偏激的徒弟,但也只是笑着随口带过。
可周鹤在无数的雷中拥抱了他。
正因为周鹤知晓,宁绥才不想因此约束周鹤。
因为宁绥晓得周鹤为了他一直在让步后退。
他纵着他所有的情绪与毛病,耐心的对待他的每一个问题。
只要宁绥展露了一点的逃避与锋芒,周鹤便继续后退。
宁绥从来就不是有安全感的人。
他的安全感一直都是他自己给的。
他强,所以他安全。
他没有感情,所以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与议论。
但现在不一样。
他会去在意周鹤。
所以即便是他们已经做到了最后一步,他有时看着周鹤还是忍耐着同他保持他能接受的距离,他就不禁会想
周鹤对他的感情究竟有几分是爱又有几分是习惯性的纵容。
宁绥垂眸:我同你一道。
他语气淡漠:明烛我都放过了,更何况他?
至少宁绥从未听过这条黑蛟做过什么恶事。
哪怕是玄师里头的传言,也多数是说这条黑蛟是当年黑龙的后代,说它即将化龙。
周鹤扬了下眉,起身拎起宁绥的箱子背上:那走吧。
他顿了顿:得步行过去,我开阵的话余家那位怕是能够察觉到。
玄门余家,世代都是术士。
现如今余家当家家主,便是宁朝宰相,也是玄门最厉害的术士之一。
周鹤本事的确高,至少和这余相打起来,是完全占上风的,但这并不代表他能避开余相的感知。
大家都是到了一定境界的术士,这要是能轻而易举的避开,那就真的有点瞧不起人了。
余相同宁绥的境界差不多,甚至某些方面还胜过宁绥。
宁绥都能感觉到周鹤起卦时天地灵脉的运转,更何况余相?
故而宁绥没有异议,只是起身往外头走。
宁回驿馆设计的基础就是一个迷阵,这倒难不倒周鹤。
只是他们并未听到有人经过,等他们到前厅时,这才发现京城玄师几十号人全都在那。
宁绥倒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但无奈那里头还有些年轻的热情好客的小子,许是掌柜有跟他们说他们俩,故而宁绥和周鹤一露面,就听见一十八九岁的男子喊道:你们就是那两位玄师吧?
要是按照宁绥的性格,大可以一个眼神不给就直接走,可周鹤做不到。
周鹤顿住脚步,冲他们点头温笑:是。
那几个为首的也看了过来,他们的视线在触及到周鹤身上的鹤擎时微微一顿。
世人谁不知晓无归道长一身松绿色黑金鹤擎常年不变。
现如今不是没有人模仿他,只是恰巧又出现在传闻中无归道长的身陨之地的
难免叫他们多了分探究和猜疑。
周鹤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朝身后跟他一起站住脚的宁绥伸手:这地你不熟,别走丢了。
宁绥没吭声,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在人群中捂着嘴兴奋的瞧着他们的陈寡。
看这样子是认出他们来了。
不过傻孩子难得聪明一回,没有跑上来认亲。
宁绥垂眸看着周鹤的手,只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掌,却没有握住。
周鹤有些失望:行吧。
宁宁明明只有在床.上时才会红一红耳尖,可脸皮却莫名的还是有些薄。
见他俩有些旁若无人,站的比较靠前的中年男子不由得问道:不知二位此行是?
来玩玩。周鹤偏头回他:看热闹应当不触犯宁朝的律法吧?
中年男子态度也不差,笑着点头,心里却是有些不确定。
他们有些摸不透宁绥和周鹤的关系还有身份。
乍一看,周鹤像是打下手的那个。
毕竟偃师身边的确经常会跟着个小厮帮忙背箱子。
可占主导地位的明显又是周鹤。
于是他们又觉着周鹤才是那个偃师,宁绥许是旁的玄师。
但方才宁绥和周鹤的手上都没有提线。
最主要的是宁绥和周鹤都戴着面具,弄得神神秘秘的。
站在中年男子身边的女人多看了宁绥一眼。